趙芙打了個噴嚏,趙熙替她答了:“昨夜姑姑用我的劍追宋哥哥,後來劍飛走了......”
趙芙拿出帕子擦了擦鼻子,說話帶着淡淡的鼻音:“在雪地裡找了一宿,冷不防被凍着了。”她扭頭看趙熙,嗔道:“都怪你和宋旒!找着了都不和我說一聲!你們去做什麼去了這麼久?”
趙熙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掰着手指頭道:“宋哥哥看見一個宮女頭上的花,說很好看,要了她的簪花......又要了她手裡的酒菜,叫她幫忙去找劍。”
“你們找的時候還順帶吃了個消夜?”
趙熙掰到第三根手指頭,頓了頓,搖搖頭:“沒吃到,托盤倒了。”
趙芙:?什麼亂七八糟的?所以原本真打算吃的?
“然後呢?”
趙熙跳到第五根手指,慢慢道:“還去了江邊,去看月亮。”
趙芙眉一跳,拎起他的第四根手指道:“月亮有什麼好看的?看了那麼久?”
趙熙飛快看了一眼兩人,“還......去了如意館......拿東西。”
姜月正在用早膳,聞言輕輕放下玉箸,朝趙熙看來。趙熙連忙擺手,眼睛瞪得老大,“沒有看到什麼,真的沒有!皇叔父不在那裡!”
姜月在心裡歎了一聲:這就是昨晚她怕趙熙中途醒來的原因。他是真的一點不會撒謊。
趙芙忽然打了個哈哈,“啊,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跑來跑去的,活該他今天發高熱了!”
姜月輕輕啊了一聲,旋即舉起茶盞漱口,又接過熱帕子淨了手。
趙芙看着姜月慢條斯理的模樣,有點坐不住了,放低聲音,往前傾了身子道:“你聽說昨晚的事兒了嗎?”
姜月很配合地也放輕了聲音,“什麼事?”
趙芙左右看了一眼,咽了咽口水,說道:“昨天夜裡大夥兒散了之後,皇叔約莫是喝了些酒,就在建福宮歇下了,結果......”趙芙往下一看,正好和趙熙四目相對,她将趙熙耳朵捂了起來,“結果有個宮女摸進了殿裡,不知道做了什麼,皇叔發了好大的火。”
趙芙鼻音更重了,聽上去甕聲甕氣的,“皇叔把那個宮女拖到殿前,叫禁衛把她活生生打死了!”
“這還不止,他說要以儆效尤,要将宮女的屍首挂在城門風幹,不準其家人為其收屍!”趙芙捂住趙熙的手變得涼涼的,趙熙不适地撓了撓她的手。
“慈甯宮路過的吳嬷嬷勸了兩句,皇叔二話不說,連同吳嬷嬷和她帶來的三個丫鬟一起打了,說她是‘瞎子看書不辨黑白’!”
近年來大燕境内外河清海晏,時和歲豐,最近一場戰火也是在五年前,且被大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鎮壓了下去,歌舞升平中紛亂的歲月似乎離得很遠,而趙簡平日裡總是以溫和面目示人,很多人會不經意間忘記,他是個手握三十萬雄兵的将領,他叱咤風雲,百戰百勝,連天子都要敬他三分。
但趙芙不敢忘,宋旒更不敢忘。
宋旒是被揍得不敢忘,趙芙是看着宋旒被揍得不敢忘。
這事還要幾個皇子還未就藩前說起,彼時幾位皇子和趙簡在國子監一同進學。
趙簡小小年紀已經沉穩内斂,獨來獨往,國子監的皇孫貴胄對其都十分好奇:明明看着差不多大,他竟然是皇叔!
在這群孩子中,趙諾最為年長,他小時候是個正常的好孩子,乖乖聽講,落了課除了畫畫就是找謝欣看他畫畫。其餘幾位皇子公主年紀尚小,也有母親拘着,故而雖然好奇,卻也沒有生出事端。
但是總會有那麼一匹害群之馬,看不得大家過安生日子,一天到晚不霍霍就渾身不自在。此人便是五皇子趙韫。
趙韫自小沒了娘,被養在皇後膝下。彼時皇後誕下的大皇子不幸夭折,悲痛欲絕,對趙韫的管教自然也就沒那麼上心,等到皇後反應過來時,趙韫已經長歪了,歪得完全掰不回來那種,此乃後話。
當時的趙韫受不了一天到晚闆着張臉裝深沉的趙簡,看不慣他所有課業都深得皇帝和學監稱贊,更頂不住一見面就得向他行禮叫皇叔,明明自己比他還高還壯來着!總之他看不慣趙簡的一切,于是在他的遊說和挑撥之下,一群專門針對趙簡的烏合之衆出現了。
他們用上各種能想到的方法試圖激怒并欺辱趙簡,往他的被褥裡放毒蟲啦,給他的飯菜加點料啦,向學監告發他作弊啦,往他宮裡塞美女并舉發他玷污良家婦女夜|禦數女啦......
趙簡的解決方法直接粗暴,但十分有效。他将那群纨绔子弟一一約了出來,将對方打趴下了,問:服了嗎?不服,再打,再問,再不服,再打,打到你服氣為止。
有人追究他也不怕,他每次都有不在場證據,大儒們也不相信他會欺負人。
打到最後,隻剩下趙韫梗着脖子,被趙簡用鞭子抽得嗷嗷叫,被打得臉青鼻腫,口鼻流血,愣是不肯服氣。
就這麼被打了幾年,趙簡長大了,做了秦王;趙韫也長大了,當了裕王。但是趙韫依然不服氣,每每遇上趙簡,還是要和他幹架,而且每次幹架還喜歡打群架,毫無廉恥地以多打一。宋旒那時初生牛犢不怕虎,被點兵點将點去了大明山的演武場,跟着趙韫和趙簡小小切磋了一番。
說是切磋,但宋旒養了小半年才能下床。
他父親宋毅被氣得橫眉倒豎,但氣得是宋旒出去丢他的臉,二三十個人偷襲一個人,沒打赢就算了,個個被打得哭爹喊娘被神策軍擡着擔架送回府上,宋父自此反對宋旒從戎。
趙簡下手那叫一個狠辣,将人往死裡打,以至于宋旒好長一段時間見着趙簡都得繞路走,而這也給在一旁看熱鬧的趙芙也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