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諾不放心謝欣,和太醫上了觀星閣,看着太醫為謝欣請脈。
趙熙在屏風外張望,手裡還緊緊捏着那支小旌旗,隻是那旌旗已經變得皺巴巴了,旗上的小獅子也怏怏地耷拉着腦袋。
一條紅縧系在他皓白的手腕上。
“阿狸今天很勇敢,這是對你的嘉獎。”姜月輕輕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趙熙終于将手中的旗幟放下了,摸着拿到紅縧,嘴角翹了又翹,歡喜地叫了一聲,“我也有紅縧了!”
但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眼裡的光很快又黯淡下來,“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将紅縧送給皇叔父,他現在一定很不開心。”
姜月不解,蹲下身來看着他眼睛,“皇叔父為什麼會不開心呢?”
“因為那匹馬兒死了,”趙熙癟癟嘴,揪着那條紅縧道,“朱駒也是這麼死的。”
“朱駒?”
“好久沒聽過這個名字了,我還以為朱駒一直在藩地,它竟然......你怎麼知道的?”趙諾走了出來,抱起趙熙。
趙熙想了想,回道:“我夢到的。”
衆人啞然,姜月也不便追問,便起身告辭了。
回到瑤月宮,姜月即刻坐到書案前翻找起來,便翻找書冊邊對蕊心說道:“去将庫房裡皇太後送過來的熏香全部拿過來。”
蕊心已經聽說馬球場的事,神色一凜,急急去了。
“朱駒......朱駒......”姜月口中念念有詞,她記得趙簡是沒有固定坐騎的,難道和朱駒有關?
有了!姜月細細讀了起來,卻沒發現有什麼特别之處。朱駒是元景帝給趙簡的就藩之禮,“朱駒通達人性,性情溫和,可日行千裡,秦王甚愛之。”
再繼續翻找,卻沒有看到相關的記述了。朱駒是怎麼死的?
殿外傳來走路聲,姜月阖上書頁,打算改日尋了機會再細問趙熙。但是趙熙說自己是夢到的......要麼還是換個人打聽吧。
姜月逐一拿起幾個巴掌大的描金花卉小盒,放在鼻尖細嗅一番,又遞給趕來的時遇面前,“有無問題?”
“單聞起來,和尋常的香料無異。”時遇轉向一側的巧心,“香球裡的熏香和這些是否一樣?”
“那香球裡本來就配了香料,”巧心嗅了又嗅,隻覺得鼻子都不好使了,眼神變得迷茫,“好像,一樣?”她苦惱道:“對不起,殿下,我好像有點分不清!”
如果不是經常接觸香料,普通人是很難區别這其中的細微差别的。姜月并沒有責怪巧心,叫她先下去換身衣裳。
“帝将乘馬,馬惡衣香,驚齧文帝膝,帝大怒,即便殺之......1”
“史書亦有記載,馬匹在聞到濃烈熏香時可能會焦躁不安,甚至會有攻擊性。會不會......”
時遇突然頓住了話頭。
“時遇啊.....”姜月似笑非笑,無限包容地望着他,“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巧合。”
這就好像在說你太年輕了,太天真了。時遇望着其實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姜月,耳廓漸紅,垂下了眼睑,“是,殿下。”
“這些熏香都别留了,你和蕊心去将皇太後那邊送來的東西再好好查驗一番。再派人給祝柔傳個信,派人盯着慈甯宮。”
幾人應下,退了出去。
入了夜,姜月不斷回想今日馬場發生的事情,越想越亂,輾轉反側。
趙簡半跪在血染的沙地的場景再一次浮現在眼前,他低垂着頭,背影孤獨而寂寥。
皇太後對趙簡苛刻至此真的隻是因為先帝的一句話嗎?趙簡對皇太後為何這樣疏離??敬太妃和趙簡為何相處得更像母子?朱駒又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趙熙說今天趙簡很不開心?
“我夢到的。”
姜月想起趙熙俏生生的臉,不禁失笑,又有點煩悶,掀了掀眼睑,又強迫自己重新睡下。
“這小子,怕不是說夢話......”
夢話?
夢話!
姜月靈光一閃,翻坐起身。進京路上趙熙是有和趙簡睡在一個廂房的!有沒有可能是趙簡親口和趙熙說起了朱駒的事,但那時趙熙昏昏欲睡,才以為自己在做夢?
一時間,姜月恨不得将趙熙抓到面前,握着他的肩頭瘋狂搖晃,“你說!你快說!趙簡還和你說了什麼!”
秋風正緊,書案上的書冊案卷被吹得嘩嘩作響。
姜月起身關上窗縫,回身時視線停留在被翻開的一頁上,“雲台宮......”
半盞茶後,一個黑衣人從屏風後走出,走到門口,姜月兀自搖了搖頭,又折返回屏風後,又半盞茶後,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宮女出現在銅鏡前。
姜月拍了拍胸口,滿意地點了點頭,推開窗扇,足下輕點,消匿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