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的京城餘雪還沒化盡，紫禁城黃琉璃瓦一半被雪蓋着一半露出來，城牆根的雪倒是被掃得幹幹淨淨。

天将亮，上書房已經傳來朗朗書聲。

胤禛跟着其餘幾個兄弟一面搖頭晃腦讀書，一面眯着眼出神。

上書房的師傅分了滿漢兩個派别，既教漢文也教滿文，康熙皇帝要求嚴格，對子女的教育又格外上心，六七歲的小皇子也要跟着上課。

每日的課程除開滿漢蒙文字，還安排了數理騎射種種，光是應付這些功課，一天的時間恨不得掰開十份兒來用，還有課後的文章和不定時考教，饒是高考卷過來的胤禛也有些吃不消。

他是胎穿來的，一出生就用這裡的規矩好好養着，後頭五六歲才漸漸覺醒了原先現代的記憶，功課也随之大有長進。

如今身體不過八九歲的年紀，多了一世的記憶來，心靈已經是老氣橫秋。

外人看來就是一個八九歲的小正太，整天頂着一張嚴肅臉，反倒覺得有兩分反差可愛。

胤禛知道自己的身份，也還算适應目前為止的生活，隻是最近的一樁樁事，叫他突然多了些郁悶。

就在他分神跟着渾水摸魚背書這一會兒功夫，今日主講的夫子顧八代已經精準地從一群睡眼惺忪的小阿哥裡頭揪出了他來，

“四阿哥何故心神恍惚？”

胤禛被點到名字，一個激靈，瞬間喚回了放空的神志，心中暗歎，

又是這樣子的怪事，百分百被抓倒黴體質。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好像突然走了黴運，上課一晃神就會被揪着提問，出門不帶傘就必定下雨，偷懶闖禍必定被皇額娘逮住，好像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揪着他的空當，就愛和他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好在都顯現在一些小處，小打小鬧無傷大雅，大事上暫時不影響，不然他恐怕早就缺胳膊少腿，一命嗚呼了。

但顯在小事上也能叫人心堵，比如現在，周圍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佑都停下來，齊刷刷看着他，等着他回答顧夫子的問題。

胤禛咬咬牙，一張白皙俊秀的臉有些别扭，想了想才答，

“昨日溫書時間長了些，有些困頓。”

顧夫子不依不饒，

“昨夜讀的什麼書，讀的那一章？”

胤禛凝神，用了前世的記憶，回道，

“讀到《論語》的三省吾身，也學着聖賢反省了一日言行，竟然漸漸沒了睡意，自省求進，可見聖賢所說非虛。”

顧夫子有些驚訝地看了看胤禛，論語這一節他還沒講，四阿哥一邊預習一邊領悟，也算是有天分了。

顧八代緩了神色，“溫書是好的，但也要注意時辰。”

胤禛看顧夫子神色，知道這一節算揭過去了，果然聽到顧八代叫他坐了，招呼大家翻開《禮記》。

顧八代侃侃而談，開始帶着他們學習今天的知識。

～～～

終于熬到下學，胤禛松了一口氣，他身邊的哈哈珠子連忙幫着他收拾了東西，一路出了上書房。

呼吸着外頭的新鮮空氣，胤禛腳步不停，走着熟悉的路去承乾宮給他佟額娘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