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景瑤不安地低頭拽着自己的袖子,月塵卿不說話,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周遭空氣霎時又陷入難言的寂靜。
月塵卿似乎喜歡制造沉默,還喜歡别人在他制造的寂靜裡手足無措的樣子。
很是惡趣味。
“你……你真的不打算讓我走嗎?”遊景瑤擡起頭望向他,卷睫下閃着一道若隐若現的水光,聲音細而軟。
月塵卿不答反問:“你身上有冰藤,你若是凍死在山洞裡,誰來為本尊繼續壓制?”
他這話說得幹脆,遊景瑤隻在他眼中讀出了清明和厭惡,絲毫沒有真的擔心她的意思,月塵卿擔心的是她身體裡的冰藤。
遊景瑤咬了咬下唇:“可是這兒也沒比那個小山洞暖到哪裡去呀——”
遊景瑤話還沒說完,身子突然被什麼東西狠狠一圈住,月塵卿竟用一根狐尾緊緊圈住了她,隻幾秒就松開,毛發的溫熱短暫地将遊景瑤整個人包裹了一下,又迅速退卻。
“還冷?”月塵卿語氣冷淡,帶着一絲不耐煩。
遊景瑤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表情迷茫。
這是在表達什麼?
方才那暖乎乎的溫度還未消,他的意思難道是說,自己的尾巴很暖,要她在他的尾巴裡休息?
遊景瑤瞬間彈起來:“月少主,這不好吧?小的就一條賤命,不配在您尾巴上過夜呀!小山洞不冷的,大不了我把自己抱緊點就好了,真沒事兒……”
月塵卿眼底那一絲不耐煩終于凝成實質。
遊景瑤一對上他的眼神,立刻噤聲,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順從地趴下來,躺在了月塵卿的狐尾上。
這種感覺……也太奇怪了。
說是受寵若驚,更不如說是萬分惶恐。她穿成小犬妖也十來年了,怎會不知道尾巴對四足動物來說是一個多麼敏感的位置,平時有小蟲子叮了她的尾巴一下,她都會瘙癢難耐,一夜難眠。
何況有個活生生的人躺在自己的的尾巴上?
遊景瑤真是哪哪都膈應,不自覺在腦海中腦補月塵卿是否會覺得很難受,動都不敢動,卧倒的姿勢無比僵硬,小手按在丹田上,姿勢像一具挺屍。
夜色漸沉。
遊景瑤睡不着,百無聊賴地玩着手指,回憶起月塵卿的性情來。
當年看原著時,總覺得月塵卿是一個外冷内熱的人,表面上涼薄如霜,殺伐果斷,對人對事都是如此,唯獨對宮雪映才展現出難得的脈脈溫情。
可現在,自己竟也享受到了月塵卿冰霜之下的一點溫暖,雖然隻是因為她身體裡有冰藤元氣而已。
不過也夠出人意料的了。
切斷紛亂思緒,遊景瑤偷偷擡起頭來看他。
一縷清淡月光下,月塵卿倚着冰封的石壁半卧着,神色倦慵,皎色恰好映在他鬓角的銀發,綻放出矜貴的光,恍若一朵午夜獨自盛開又凋謝的昙花。
月光像是完全臣服于他,存在的價值僅僅隻是為他漂亮的銀發增添柔晖而已。
原書作者寫到月塵卿的時候總是極盡華麗,傾盡文采,遊景瑤有時也被過度的容貌描寫矯情到渾身發麻,可如今親眼見識,卻隻覺得作者寫得半點不過分。
他很漂亮,是那種入木三分都寫不出的那種漂亮,再多的修飾都不冗餘,傾倒衆生,颠覆日月。
遊景瑤慢慢地趴了回去,枕在月塵卿的尾巴上。
他的狐尾毛茸茸的,柔軟絲滑,比上好的帶絨褥子要舒服上許多許多,何況還暖呼呼軟綿綿的,舒服到沒邊。
望着冰穹,遊景瑤心道,墨瑤瑤若是能體驗到今夜這樣的待遇,估計做夢也要笑醒。
小犬妖卧在溫熱的狐尾之中,原以為自己徹夜未眠,眼皮卻越來越沉,不知不覺便沉入夢鄉。
……
一夜安睡。
翌日,遊景瑤才剛剛睜開眼,就發現月塵卿早已起身,長身玉立于冰晶宮中央的高台上,不知道正在忙活些什麼。
她見狀趕緊爬了起來,理理衣擺,不忘露出一個招牌微笑:
“月少主,早安!”
月塵卿不鹹不淡瞥了她一眼,袖中甩出數根冰晶鎖鍊,轉眼将自己緊緊捆了起來,懸在空中。
遊景瑤看呆了:“月少主,這鎖鍊原來是你自己控制的?”
月塵卿懶得回答,看她的眼神像看傻子。
遊景瑤又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很蠢的問題,鎖鍊肯定是月塵卿操控的,不然他如何能自如行動?
她又在心裡感歎,月塵卿對自己可真狠,為了壓制熾毒,竟然召喚鎖鍊将自己囚禁在這深山冰晶宮裡,若不是墨瑤瑤闖進來,他真打算就這麼幹忍着。
這時候,遊景瑤突然感覺小腹發出了叽裡咕噜的聲音。
她餓了。
而月塵卿已經優雅地将自己捆好,居高臨下地望着遊景瑤,等待着她上來為自己療傷。
誰知遊景瑤站在原地撓了撓腦袋,表情有一絲難堪,然後轉過身去,不知道從哪掏出兩個白花花的包子。
“月少主,我要先吃個早餐。”
她聲線綿軟清甜,低頭思索了幾秒,最後十分不舍地将其中一個大胖包子朝他遞過去,擡眸問:
“你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