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鄭洛下意識地撓了撓頭,他頭好癢,感覺要長腦子了。
撓着撓着,手上的觸感倒是有些不對勁——
這涼冰冰的、塊狀有起伏的細膩感……
鄭洛凝固了。
仰起頭的一瞬間,隻見一條細長的蛇身盤繞在樹幹之上,三角形的腦袋昂起,嘶嘶地吐着蛇信。
而他的手正搭在它光滑的蛇尾上。
在慘叫出聲的一瞬間,鄭洛下意識地捂住嘴巴。那條蛇探出身子形成一副攻擊姿态,他并未發出聲音,卻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離那樹幹遠了幾分。
“嘩啦——”
腳下傳來一聲輕響。
不同于微風吹拂,是實打實地踩在落葉上的聲音。
鄭洛:完了。
他汗毛豎起,此刻真真正正嗅到了死亡的氣息,這細微的聲音常人尚能注意到,何況是耳聰目明的修士。他動這一步,算是徹底暴露了自己。
忽而一聲悶響砸落在地,那老者殘留的質問之語化作了一聲痛苦的呻|吟,徹底歸于了寂靜。
竟不是朝他發難?
饒是如此,他下意識地向着陣法所在之處就地一滾,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身上保命的法寶開啟,伸手掏出靈石就要往陣法殘缺之處填補。
不知那兩人有何恩怨情仇,導緻上一秒相談甚歡的少主下一刻就抹了老者的脖子。但鄭洛知曉,那位少主的下一個目标便是自己!
他的速度極快,憑着多年操縱陣法的經驗,找了身邊最粗壯的一棵樹作為陣心,依次将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八個方位補齊,面色一喜。
還管什麼守陣待兔!先保了小命回到青崖要緊。
他就地一滾,剛要觸到陣法的範圍,忽而察覺到身後那股極為危險的力量靠近,也不管陣法是否開啟,直接向前一個飛撲,警覺地回過頭去。
原本他所在的位置化作一攤泥水,連帶着擺好的陣法都被腐蝕融化,隻餘下幾塊靈石歪歪扭扭地排布在泥湯之中。
鄭洛不由一陣後怕:倘若他直覺不是那麼敏銳,恐怕自己都會化作林中的養料,徹底與泥水融為一體,連骨頭都不剩下一根了吧。
頃刻之間,他燃起身上所攜帶的所有符篆,又祭出須臾舟,嗖地一下飛了出去。
他的目标很明顯——脫離這鬼林,前往河對岸,哪怕去栖梧的地盤被修士發現也沒有關系,此人在夜半時分與人密謀,定不會輕易暴露自己身份。
隻要前往人多的地方,他便不會再追!
須臾舟的速度拉滿,他踩在腳下,察覺不到身後那位少主的氣息,便生了回頭查探的心思。隻是這一看,身後哪還有那位少主的身形?反倒是林中的樹木拉長了影子,與他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他連對方身形都沒看到半點,就被追得如此狼狽。
這鬼林的樹影竟然為人所用,對方甚至不用露面就能将他逼上絕路!
能操控靈獸為人所用的修士多半是栖梧的弟子,但能操縱影子的邪術他倒是第一次見。
好在須臾舟的速度足夠快,不會被鬼影輕易追趕上。鄭洛掂量着芥子囊中的儲備,所剩下的靈石勉強夠他傳送回栖梧,隻是如何在鬼影的追逐中布下陣法?
鄭洛思來想去,将須臾舟的高度降低了些許,把手上的靈石抛下去,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繞開鬼影;不出片刻,又經由此處,再次放下一塊材料。而鬼影不具智慧,隻知道追趕,一來二去,讓他在高空抛物時便神不知鬼不覺布下了回青崖的通道!
鬼影與他的距離愈發相近,隻餘下短短一臂的距離,鄭洛連忙跳下須臾舟,整個人栽倒進陣法裡,就在他要脫離栖梧時,腦後一涼。
……
岑甯撥開他腦後的碎發,果真看見一道細長坑窪的血痕。
鄭洛仍未回過神來,凝着地上已經被毀壞的陣法,一陣後怕:“傷我之人并非正道,現在隻怕他通過陣法循來青崖。”
他低聲補充:“我已經将青崖周邊的所有傳送陣法清理幹淨,包括槐安村的雙向傳送陣法。”
鄭洛心裡清楚,那邪修必定不會善罷甘休。他遺落在栖梧的東西太多太多,有的是禁術能追尋到自己的蹤迹,沒有傳送陣,想要從嶺南翻山跋涉到北部的青崖,隻不過是時間問題。
合契牌另一端卻傳來了慕詩詩冷靜的聲音:“青崖有劍尊坐鎮,隻要你不下山,那個邪修就沒有機會害你。”
她繪着符,眸光亮起,望着合契牌:“那位少主為什麼殺人滅口,又不願意顯露人前,甯可召出大批樹影耗費力量去追你?按照你所描述的内容,天底下知曉這‘碎玉’的人少之又少,他殺了同謀,又去追殺你,定然不希望‘碎玉’的事公之于衆!不如搶先一步将消息散播出去,修真界的人那麼多,他一個個殺的過來麼?”
鄭洛驚而擡頭:“可這‘碎玉’究竟是何物?五山相隔甚遠,又該如何将消息傳播天下?!”
何源州冷聲道:“‘嶺南得其一’恰恰證明這碎玉數量繁多!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消息放出去,自然會有人行動,到時碎玉的信息也就揭曉了。至于如何傳播麼……”
幾人對視一眼,心頭同時浮出一處地點:
七荒靈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