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正午那會兒,宋瑤才得空歇下來喝口水,一整個上午累的口幹舌燥,不過好在有所收獲。
客人少了下來,宋瑤作為老闆,請馬娘吃了飯。
馬娘本以為這是場鴻門宴,誰知宋瑤真的隻是單純地請她吃頓飯,閑聊幾句,并且無比大方,馬娘不由得放松下來。
通過與宋瑤短短一上午的相處,至少馬娘心裡是認可了宋瑤,覺得這位少東家并不如傳聞鐘所說一無是處,雖長得好看,并不是花瓶,還是有幾分本事在身上。
虎母無犬女,老東家如此厲害,少東家也不會隻是隻小貓。
下午的店鋪不如上午熱鬧,宋瑤交給馬娘打理,她差馬娘打開賬房,便叫馬娘自己去忙。
馬娘面露猶豫,似有話要說,卻未曾說出。
宋瑤一眼就看穿她想說什麼,隻笑着吩咐,語氣溫和卻不容置喙,“你先去忙,掌櫃的來了,叫她過來這邊找我。”
馬娘雖然來的時間不長,但是也清楚,店鋪的帳就是一筆糊塗賬,掌櫃的根本不管事,她怕宋瑤遷怒于她,看着宋瑤也挺好說話的,想開口求個情,但是宋瑤卻沒給她這個機會。
馬娘離開後,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她仔細回想了宋瑤那個眼神,分明是知道她想說什麼,卻不讓她說,細細思索,這個少東家沒有看起來那麼人畜無害。
直至下午未時,掌櫃才姗姗來遲。
掌櫃的名喚鄭姝,五短身材,胖胖的,走路步伐都是懶懶的,在這家店鋪幹了近十年,自诩為宋氏布莊元老級人物。
鄭掌櫃一進門就看到馬娘笑着将一位顧客送走。
鄭掌櫃露出很稀奇的神色,每日上午客流量最多的時候,店裡的人數都寥寥無幾,下午更是幾乎沒人,這會兒怎麼有人了。
馬娘一看到鄭掌櫃的,立刻着急的迎上去,“掌櫃的,你可算來了!”
鄭掌櫃的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玩笑道:“怎麼了,客人太多了,忙不過來?”
馬娘着急道:“您還有心情開玩笑,少東家她來了!”
“宋瑤?”鄭掌櫃氣定神閑地挑眉,一點都不着急,“她來做什麼?”
馬娘看了一眼賬房的方向,刻意壓低了聲音,“當然是來查賬的,少東家此時正在賬房呢,叫您來後去找她。”
馬娘都快急死了,生怕少東家發火,把她也辭掉,雖然店裡的生意不好,拿不到提成,但是光底薪就已經很豐厚,她可不想被辭掉。
然而鄭掌櫃聽了這話,卻嗤之以鼻,絲毫不将宋瑤放在眼裡,她跟着宋瓊這麼多年,自然見過宋瑤,可以說是從小看着她長大的,用“草包”來形容她再合适不過,渾身上下,由裡到外,也隻有那張臉能看了,一個大女子長成了兒郎家的顔色,令人恥笑。
“來就來了,你怕她做什麼?”鄭掌櫃一甩手,“随我去看看。”
馬娘立刻拉住她,“老闆,我瞧着少東家來者不善,您可小心點。”
鄭掌櫃的擺擺手,絲毫不放在心上。
馬娘沒有跟過去,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賬房内,長久未通風,一股發黴的味道在空氣中久久不散,書桌上已經摞起高高的幾摞賬本,宋瑤已經把近三年的賬本全部看完,并打了盆水。
鄭掌櫃進來的時候,正看到宋瑤洗完手,在用毛巾細細地擦拭雙手,她進來時并未敲門。
宋瑤輕飄飄睨了鄭掌櫃一眼,将她由上到下打量了個遍,又淡淡地收回了視線。
鄭掌櫃被她這麼輕飄飄一瞥,竟覺得宋瑤仿佛變了個人,那一眼她說不出來,仿佛洞穿一切,随後又淡定地收回視線,就連周身的氣質都與以前不同,怎麼說呢,就與她那夫郎身上散發着氣息如出一轍,是一種貴氣。
難道成親給一個人帶來的改變這麼大?
鄭掌櫃斂了心神,笑起來,“瑤娘怎麼來了,好久不見啊,成了親的人就是不一樣,周身氣質都不一樣了,真是讓鄭姨刮目相看!”
她自稱鄭姨,特地拉近與宋瑤的距離。
宋瑤倒是沒有反駁,放好毛巾,也笑起來,“鄭姨讓我好等,從早上到現在,終于是見到了宋姨。”
看起來還是這幅任人搓扁揉捏的模樣,鄭掌櫃放下心來,于是打了個哈哈,“瑤娘哪裡的話,我這不是碰巧今天有事,路上耽擱了,所以比平日晚了些。”
宋瑤并未就此放過她,繼續問道:“那鄭姨平日幾時來?今日上午,我瞧着店裡的人挺多,馬娘一個人都忙不過來,還琢磨着再雇幾個人,鄭姨覺得如何?”
鄭掌櫃心下一跳,心道:這小崽子莫不是在恐吓自己,轉念一想,立刻又鎮定下來,笑着打了個圓場,“平日裡店鋪裡沒這麼多人,許是瑤娘光顧,帶來了點财氣,我與馬娘二人就夠了,瑤娘不必挂心。”
察覺到來者不善,鄭掌櫃的說話都悅耳了幾分,宋瑤抓住了她話裡的漏洞,“既然鄭姨也知道平日裡店鋪人少,那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裡地段也不錯,我們布莊名聲在外,按理說不應如此。”
瞧着架勢,倒像是認真的。
“瑤娘言之有理,兩年前鋪子裡的生意還算可以,不知瑤娘來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街角的錢氏布莊,她們是我們的對家,故意将店鋪開在我們前面,吸引客人,還故意模仿我們的樣式,壓低市價,搶走了大半客人,東家堅決不肯降低價格,導緻我們的客人漸漸少了,才有如今這局面。”
鄭掌櫃一番話語說得情真意切,滿腔憤懑,若是宋瑤未曾涉事,或許還信她幾分。
從宋瑤早上步入店鋪時起,便觀察到店内灰塵零落,夥計懶散倦怠,掌櫃的更是遲遲未出現,瞧馬娘的反應,這姓鄭的恐怕日日如此。上午到店内的顧客确實是沖着她的容貌而來,顔值可以當飯吃,這句話古今通用,除此之外,宋瑤在與他們交談過程中發現,這家鋪子掌櫃的不管事,若是買回去的布匹出現問題,退換十分困難,久而久之,附近的人便不願來這裡來買布匹,退而求其次,選擇隔壁的錢氏布莊。
鄭掌櫃的這幅做派像極了職場中屍位素餐,混日子拿錢的老員工,宋瑤做老闆時對摸魚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把工作做完,任你怎麼摸魚都行,若是工作一塌糊塗,别怪她不念往日情分。
宋瓊叫她來這裡,恐怕也是估計鄭掌櫃是布莊老人,她們有幾分早年的情誼,所以放任她在這裡這些年,如今實在無法,才派她來這裡。
這事兒處理起來也簡單。
宋瑤走到賬本前,面色平靜,拿了去年的賬本,看向鄭掌櫃的。
鄭掌櫃被她這淡淡的一眼瞥的有些心虛,心道莫不是她看出什麼來了,不太可能,要是這不學無術的纨绔女能看懂這賬本,她今日就把這賬本吃了,鄭掌櫃故作鎮定,“瑤娘,這賬本是有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