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毛骨悚然的深淵盡頭看到一盞忽明忽暗的燈。
梁以曦愣在原地抽噎,反應過來踉跄着跑去開門,看到陳豫景的第一眼就連人帶刀撲進他懷裡哇哇大哭。
浴室裡戰戰兢兢、哭得心神不甯,這會完全不管不顧,閉眼張嘴聲嘶力竭地嚎,有那麼幾秒陳豫景感覺自己耳朵聾了。他沉着臉,單手摟人進屋,關上門後,另一手小心翼翼拿下梁以曦死死握在手裡、而此刻就在他臉頰邊的水果刀。
抽噎的哭聲短暫停止,梁以曦擡頭去望面容冷肅的陳豫景,才想起來問他:“你怎麼來了?”嗓子都啞了,一句話問完,眼淚水又止不住掉。
陳豫景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他看了眼門後的行李箱,環視一圈屋内,放下刀,抱着人往房間去。
“出了什麼事?”
梁以曦就把江宏斌和跟蹤的事說了。
那個時候,兩人已經三個多月沒見面。
不過回國那陣她還是聽到了一點陳豫景的消息。前來吊唁的人裡有一兩個同陳必忠私交甚笃,碰面後聊起來,開頭都在說副行長的兒子最近高升,調去了經貿部,前途無量,接着又低聲猜測陳必忠為什麼沒來,畢竟梁瀚桢生前确實重用他。
她被陳豫景抱懷裡,坐在他的腿上。
他雙臂環着她,耐心聽她訴說這幾個月發生的所有事。過了會,他抽了幾張紙巾,動作細緻地給她抹眼淚。
也許是這個男人出現得太過及時,又或許,早在三個月前,她就已經喜歡上他了。眼下,這個時候,面對完全呵護自己的陳豫景,梁以曦根本産生不了任何警惕心。
說到跟蹤的人,陳豫景問了問那一男一女的性别和樣貌,半晌,他語氣有些疑惑:“他們為什麼還會來找你?”
似乎他也是知道的。
梁以曦沒察覺這點奇怪,腦子裡浮現幽靈一樣的新聞報道,當即又有些崩潰:“因為他們知道江宏斌來找過我了!”
不知為何,見她這樣捂着臉崩潰,陳豫景竟然生出些許不合時宜的笑意。
她好像一隻被偷了家的小動物,四處亂竄、六神無主,真是要吓死了。陳豫景擡起手,輕輕摸了摸梁以曦漸漸回暖的面頰,沒再問什麼。
這個江宏斌他是知道的。彙富銀行秘書長,常年跟在梁瀚桢身邊,幾乎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跟着從中商議斡旋。比起同地方各行打交道的副行長之職,江宏斌的位置更像是心腹。梁瀚桢被正式訊問之前,他已經被檢察院帶走一周了。那會,風聲還沒放出來,帶走的理由也是一封内部檢舉信。
陳豫景記得,那天回家,陳必忠飯桌上還同他聊起,語氣如常,說江秘鐵定要升,來這一出都是規律,看咱們行長也不是很在意的樣子。
誰知僅過了一周,風聲就徹底變了。
緊接而來的,就是梁瀚桢被帶走,意外死在了訊問室。
梁以曦回國那陣被跟蹤陳豫景是知道的。
但他以為這件事在他拜托自己的上司幫忙後就到此為止了。
誰知眼下竟出了江宏斌這個變數。
梁瀚桢死後一個月内,江宏斌意外地官複原職。還在彙富銀行秘書長的位置上。
陳必忠對此頗為不滿,覺得事情鬧這麼大、到頭來虎頭蛇尾的,完全不應該。那天他匆忙回來,同正準備出門的陳豫景說,“裡面太蹊跷,肯定沒完……”他沒說下去,盯着陳豫景,再三告誡:“不許去找他女兒了!聽說辛局也在私下找她問話,我看事情沒那麼簡單……你給我離遠點,馬上就外派了——”
“找曦曦?”
陳豫景轉過身,面色不是很好地盯着陳必忠:“辛局為什麼要找曦曦?曦曦才多大?她知道什麼?”
陳必忠:“……”他養了個什麼東西。
再問下去,陳必忠是一句都不願說了。
他氣得臉色發青,當着陳豫景面甩上了家門。
陳豫景想了想,就去找了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上司。
他到現在還記得趙坤那張驚異到奇異的臉。好半晌,像是沒聽明白,趙坤笑着問了句,豫景,你在說什麼?陳豫景便面不改色地說不能再鬧下去了,辛局是不是昏頭了,都找上家人了,那麼小的一個小姑娘,知道什麼,要是吓着了,出了事怎麼辦。
他一通冠冕堂皇,說得中規中矩,也十分置身事外,似乎單純一句閑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