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白終九那天帶着饒千倉出現剛好救了江消她們一把,并不是個意外。
甚至于她突然間選擇出門,都不是偶然。
雖然她當時确實沒想過去盯梢,大年初一嘛,誰不想放假躲懶一天呢。于是縮在家裡教饒千倉打牌,可偏偏手氣一直差得要死,這才留意原來是坐到了平日裡江消的主位。
她頓感好奇。雖然平日裡她們常常互相打趣,如果她們彼此之間互相替對方斷八字,瞧風水,那就正巧能破了所有相術不能測自己吉兇的缺點,但白終九試過,每每測江消的時候,卦象總是不太穩妥的,多數都是吉兇難辨的撲朔相面。
她當然不會懷疑自己的能力,多數時候隻覺得是江消這個人太古怪,因此也不大放在心上。
隻是那天,她有些莫名大了膽子,也正巧是大年初一,一年初始,各方面紫氣東來,祥瑞之召,便拿了卦闆,認認真真地給江消測了一側。
不測還好,一測簡直險些元氣大傷,怨靈沖頂。
她知道這是大難臨頭的征兆,隻是不知道到底是江消的大難還是她白終九的大難。當然也不敢多賭,便扯了饒千倉一道出門,剛下樓便看見在綠化帶裡蹲着的阿咪,這才迅速斷定了江消的所在。
後來的事自然大家也都知道了,她叫饒千倉往屋子裡發了一記照明彈,暫時穩住了局勢,自己緊跟着沖進屋内,用道門驅邪的玉牙朝笏隔着手掌往江消後腦一拍,這才終于把附體的邪靈給驅散出去。
如果隻是這樣,那這件事倒也算全都在預料之内。
隻偏偏當時多了那麼一小樁的插曲,讓白終九直到今天都還始終惴惴不安。
原本照常理來講,人是有三魂七魄的,若是因為體衰氣虛,在某些魂魄上面弱了幾分,就會被鬼神妖魔給趁機而入,占上這麼兩個虧空。神調的法門奇特,也的确至今為止仍舊沒有人清楚她們到底是倚靠什麼來實現的多次請神降神,但無論是什麼方法,總歸逃不過施法者是人的這個命數。
而如果是人的話,自然是有魂的。
白終九師傳的幾套法寶,其餘多數具有殺伐血氣,隻有那柄玉牙朝笏是用來除靈辟邪的。它也跟常規的教派驅邪法寶不同,實際被執它的道人所擊的對象,統統都會被趕出自己的軀體,保護本地的宿主,這也是為什麼白終九她們管這叫做抖灰。
隻有抖落幹淨了,那身體才能繼續用。
可偏偏那日,江消的身體裡,除了那隻貓妖的魂魄以外,别無他物。
這才是在那短短的一瞬間,最為讓白終九心驚的。
江消聽了白終九所說的來龍去脈,面上神色不顯。
白終九能跟她坦白這件事,自然是抱持了很大的勇氣。畢竟,一個沒有魂魄的人,你還敢說她是人嗎?就算外八行的這些角色再怎麼古怪,怎麼說都無法逃脫人身的這個束縛,這個世界已經夠牛鬼蛇神的了,饒是如此,行屍走肉也不是特别屢見不鮮。
思及如此,江消總算不太怪罪于白終九的隐瞞了。畢竟如果是她的話,她根本不會跟對方打招呼,直接找準個機會就把人結果了,以絕後患,哪還來尋思什麼把别人拉回正道啊,這人鬼殊途,反正她也不是驅委的人,自然不用為社會負什麼責任。
想到這裡,她安慰性地拍了拍白終九的肩膀,示意自己理解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明白你的糾結了,姑且就原諒你的疑神疑鬼吧,但是啊,你這人看上去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怎麼骨子裡還是這麼臭講究,竟然懷揣一顆救世濟民的心腸?實在是有點讓我高看你了啊,白終九,咱們走江湖的,最見不得的就是這種假大空的思想。”
白終九見被戳破,隻得嘿嘿一笑:“實不相瞞,主要還是你這案子吧,要是真能解決,獎金還挺高,說不定還能給我提拔到中央去,我在閩北那邊是做不下去了,灰鴻一天到晚搞灰色收入,一隻臭老鼠,吃得比我肚子都還圓。”
江消立即批評:“你這種想法就更加不對了。雖然現在這個年代利己主義我們不能直接一杆子打死,但你這種完全把人民的福利棄于一旁的行為也是不容我們所容忍的,就憑你這種消極的态度,我明天就去中央驅委舉報你。”
白終九知道自己這算是被她給耍了,立即選擇魚死網破:“舉報就舉報,大不了我就把你這鋪面卷了跑國外去,咱倆誰也别想發财。”
“我說兩位,”江禹海終于忍不住開口了,“您倆這算是談妥了嗎?所以現在驅委的大人們還打不打算拿咱們開刀啊?”
江消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您就放心吧,驅委要是真想把我們端了,還用得着派她這麼一個鄉級幹部過來聽牆腳?中央的那幫老東西屁股都沒動一下呢,您就别杯弓蛇影了,一沒偷二沒搶,天天怕那幾個遛鳥的幹什麼啊。”
白終九畢竟是從下面上來的,對中央驅委除了一點升官發财的向往之外是沒有什麼敬意的,自然對江消的諷刺打擊沒什麼感覺。
倒是外面的饒千倉一臉不妙地沖了進來。
“師姐,大事不好啊,有人來砸場子了——”
白終九莫名其妙,還沒來得及說話,蔡央決就直接大跨步進來了,手裡捏着一杆被撅折了的狙擊步槍,滿臉委屈。
“小神婆,我這才走多久啊,怎麼你們就找了新的幫工,一進門就把槍口往我腦門上瞄,要不是我動作快,這會兒腦漿子都被轟出來了——”
江消這才終于把之前的事放到了一邊,立即護短式地把蔡央決拉到了自己身邊,頗有種跟白終九分庭抗禮的感覺。
“沒事沒事,是你師姐撿回來的一拖油瓶,過兩天就回去了,搶不了你的活。”
饒千倉一聽耳朵又豎起來了:“什麼?她也是你師姐?你到底是什麼人?當年華山的殘黨嗎?”
白終九完全不想浪費時間聽她們兩隻小麻雀互吵,立即打住,說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饒千倉這才知道原來白終九還有個便宜老爹,得知對方一輩子也就這麼插科打诨沒什麼人形的時候,不由得也是覺得氣悶,當下就跟白終九同仇敵忾起來。
不過她自然對蔡央決再沒什麼多餘的惡感了,畢竟蔡央決跟華山那夥人八竿子打不着一塊,就算是林志雲的徒弟,那關她屁事,連白終九本人都不遷怒,她有什麼好計較的。
唯獨可惜的就是自己那杆槍,不過好在她向來不缺軍火,甚至跟蔡央決這同樣都是靠幹暗殺發家的人有點志同道合的感覺。可蔡央決早年跟着林志雲學的時候并沒有什麼興趣殺人,因此對于手段和伎倆上的交流沒有多少,大部分都聚焦于閑扯些潛入的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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