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尺夜腳步匆匆,并未回答。
晚間回到家,長公主揪着他的耳朵便罵:“你能不能讓我和你爹省點心?啊?又是晃蕩大半年還不願意回家!心越來越野了是吧?我當初就不該答應讓你拜入什麼星河谷學劍!”
喻尺夜任她埋怨,表情很悶。
樂安侯在一旁打圓場:“孩子好不容易回家來,别說這些了,吃飯吧。”
飯桌上長公主對他又是一頓數落,末了問道:“下午又去了哪裡?”
喻尺夜:“進宮。”
長公主:“是該讓你舅舅好好管教你,明個兒我就叫他給你指一門親事。”
喻尺夜道:“我向陛下請求帶兵出征西境。”
“啪”的一聲,長公主的筷子拍在了飯桌上,怒聲道:“你再說一遍!”
喻尺夜:“西成六州敗給赤漩,割.城賠錢還要賠一位公主給他們老皇帝,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樂安侯忙道:“快别說了。”
喻尺夜卻沒停:“上個月大黎第一劍客也輸給了赤漩國的劍客,江湖上議論紛紛,大黎處處都要矮赤漩一頭,我身在其中,感受到的都是屈辱。”
“有你娘在一天,你就不要妄想上戰場!”長公主鐵青着臉,“你知道打仗有多危險嗎?你是要讓娘擔心死嗎?我跟你爹就你這一個孩子,萬萬受不了你有絲毫的閃失!”
喻尺夜:“那你們再生一個孩子。”
啪!
長公主一巴掌呼到他臉上,打完,又心疼地摸.了摸:“夜兒,你隻練過幾天劍,學過一點拳腳,哪裡知道戰場的複雜?何況與赤漩求和之事已定,早沒有回轉的餘地,大黎上下感到屈辱的不是你一個人,無可奈何之事,别人能忍,你為何就不能忍?娘這輩子不求你建功立業、揚名立萬,隻求你平安順遂,咱們不摻和那些事,安安生生過日子,你答應娘,好嗎?”
喻尺夜臉上盡是郁色,他洩氣道:“陛下沒有答應我的請求。”
長公主連忙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舅舅也是不舍得讓你胡鬧的。”
喻尺夜更郁悶了。
他在家裡蹲了好幾天,心情愈加煩躁,感覺沒有一件順心事,長公主又忙着給他相看媳婦,每日都要提一嘴誰家姑娘如何如何美麗賢淑,于是他在家裡也待不下去了,便給唐绫傳信想約她去打馬球,誰知這丫頭回他一句身體不适,他想去探望,唐绫又回信說不方便。
奇怪。
喻尺夜心下懷疑,便親往唐家去問情況,得知唐小姐并不曾養病在家,而是往千裡乘風樓聽曲去了。
時下因皇帝極為寵愛永昌大公主,永昌公主又不是困于閨閣的娟秀女子,她擅刀劍騎射,有巾帼不輸須眉之氣,便漸漸成為衆女子之楷模,因而大黎帝都女子并不像從前那般謹守規訓,出門耍玩隻要有人作伴,行止不是太出格,便是尋常之事。
喻尺夜當即便策馬去往朱雀大街,一路乘着盛夏的燥風跑到千裡乘風樓下,氣都沒有喘勻一口又急匆匆往樓上蹿。
此時暮夜漸沉,卻是朱雀街最熱鬧之時,千裡乘風樓裡聚的一向都是達官顯貴、文人騷客,酸詩爛詞吟唱不絕,一個比一個更會附庸風雅,喻世子平常最膩煩這些東西,他知道唐绫也不喜歡,卻不明白她怎麼突然就轉了性,跑到這鬧哄哄的地方聽什麼琴曲。
問了才知道樓上正是長平郡王做宴,宴上請了黎都最負盛名的琴師,喻尺夜一開始沒有注意琴音,走到門口腳步才頓了頓,略聽了聽,心道這樂聲還算不俗。
早有侍從留心到他,長平郡王得到禀報迎了出來,喻尺夜急着找人,跟他敷衍寒暄兩句便伸着腦袋張望,唐绫正坐在靠裡的一張席案前,捧着臉目光落在窗邊,十分陶醉的樣子。
喻尺夜喊了她一聲。
唐绫回頭看到是他,略略驚訝,跟他招手:“你快坐下,練公子要奏《微雲曲》了。”
喻尺夜十分不爽地看向窗邊。
窗邊坐着一名素衣男子,年紀很輕,臉龐明秀俊美,玉雕一般剔透,乍看之下仙風神骨,不似真人。
喻世子更加不爽了。
琴師指下奏着疏闊曠達的微雲曲,令與宴之人皆陶醉向往,他的心思其實全不在琴曲之上,腦子裡想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曲将盡,目光漫不經心掃過,落在赤袍男子身上,看到了對方毫不掩飾的表情,感覺很新奇,便彎起嘴角笑了笑。
喻尺夜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