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首先打破朱子曦那的沉默。
“你不要幹坐着呀,先前的事情還有很多疑點。比如立淵閣怎麼和賈家扯上關系?他們為何給賈宿安植入魔核?賈宿安手裡的魔核為何能複蘇、開出焚心花?”
“據說以人心頭血浸泡的失活魔核是制百日仙的原料,而以魔物鮮血浸染、魔氣浸養的魔核才能開出焚心花。看賈宿安的身手,必是被植入了以高階魔物處理後的魔核。峻州向來安穩,可不允許這等強度的魔物存在。”
“你難道不好奇嗎?”璎說了一大堆,朱子曦全然不理會,光顧着低頭吃茶點。
“不好奇。如果要審問人,連笙更擅長。”
朱子曦回想起吳歲蓉,她第一次見面就被連笙當犯罪嫌疑人審問。
身為賈家少夫人,吳歲蓉既要尋求連笙和朱子曦幫助,将情況告知外人;又顧及顔面,必須先把肮髒粉飾一番,維持表面的光鮮亮麗。
作為女兒,她舍棄自己的幸福完成家族聯姻的任務,攀上賈家這樣的富貴人家。作為妻子,她為夫家勞心費力半輩子,換不到另一方以禮相待。作為母親,孩子是她關在精美牢籠裡的唯一慰藉,她卻不得不親手送其離開。
于吳歲蓉而言,丈夫是天,孩子是地,她在搖搖欲墜的天地間失去自我。當天地崩塌,她無能為力。
這個世界的普通人隻能在夾縫中艱難求生。修仙并非易事,能成就萬世之業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像書中主角一樣的天選之子能有幾個?他們被賦予超乎常人的天資和氣運,走上一條異乎尋常的路。倘若不是心懷理想大義,他們無需擔心生存。
而大部分人碌碌一生,生存必須的茶米油鹽就能壓垮他們。生老病死才是世間常态。
朱子曦認為,自己僅是芸芸衆生的一員,不需要波瀾壯闊的人生。
偏安一隅,即是萬幸。
任憑璎在腦海裡滔滔不絕,不過是白費口舌。她不願沒事找事。
今日天公不作美,剛到一處茶肆落腳,毛毛細雨便轉為瓢潑大雨。
好在來得夠早,他們倒是沒淋得太狼狽,不過大雨暫時阻擋了前行的路。
茶肆這幾人心事重重,互不幹擾。
街上一片冷清。偶爾有行人撐傘匆匆而過,踏着一地泥濘,腳印也快速被雨水沖刷,不留一絲痕迹。
風雨常見,總有歸于平靜的時候。
望着窗外一片陰沉,朱子曦不免心生低落。
“吳夫人會怎樣呢?”
她搖晃手中空蕩蕩的茶杯,喃喃自語。
兩日相處過後,朱子曦覺得吳歲蓉人其實不錯,至少對她非常熱情。
原本她是想向璎詢問一句,可這一聲私語卻被前邊兩人竊聽到。
先前他們一個注視着世容,另一個凝視着腕上的珠串,各有所思。
女孩的聲音雖輕柔,但在沉寂中格外清晰。
“沒收家産,枭首示衆。”玄晖很直白。
賈義沒來得及想出略微委婉的措辭,就被人搶先。他一臉出乎意料,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個問題他更有發言權,好歹是他家的事。
朱子曦始料未及,一股寒意湧上心頭。她迅速捂住世容的耳朵,随意應和兩句,攜着孩子去尋久久未歸的連笙。
“賈纨還在呢,你太直接了。”
朱子曦走後,賈義抱怨到。
“始終要面對的。”
“他才六歲,太殘忍了。”
賈義調整坐向面對玄晖:“世間最無法割舍的莫過于這血濃于水的骨肉親情,哪怕相隔萬裡。‘哀哀父母,生我劬勞。’聽聞臨星宮主修醫術藥道,弟子每日面對無數生離死别的場景,想必道友早已看淡。隻是希望同賈纨,慎言此事為好。至少,等到他能接受的那一天……”
“抱歉,是我疏忽。”
明明前不久還嚷嚷着要大義滅親,現在賈義居然一闆一眼地告訴自己親情可貴。
玄晖覺得這人簡直難以捉摸。
峻州茶素以香醇味甘聞名于世。今日玄晖品來,入口僅有淡淡的苦澀,待朱子曦一行人歸來,才回味到一絲清甜。
定是店家技藝不精,白白辜負了上好的茶葉。
外頭的雨漸漸平息,水珠落在屋檐,發出滴答聲。
該啟程了。
*
另一邊,早些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