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正等着張念安越想越怕最後忍不住哭聲喊他的時候,張念安戴着眼鏡從床邊探出頭頂着一張冷漠臉,“崔行,你幼不幼稚?”
“不知道怎麼回事,今晚腦子好亢奮,一點睡意都沒有。”張念安在床上滾了兩圈,“可能是最近日子過的太好了,腦子不存事所以容易多想。”
“怎麼,難不成你以前想很多事?小小年紀一大堆心事誰教你的。”崔行和張念安鬥了兩句嘴反而有了睡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
張念安沉默了一會,正當崔行以為她睡了的時候,就聽見她說:“是啊,我以前每天都想很多事的。早八的時候好累,教授煩人輔導員氣人、下個月的生活費這個學期的績點、寒暑假宿舍不能住人該去哪裡找短租找兼職……”
崔行的睡意一下就消失了,心裡一抽一抽地疼,“那怎麼不回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他們多心疼你,我兩年前探親假回來的時候他們天天念叨你怎麼大學讀三四年了都不怎麼回家。”
張念安沒回話,伸出手拍拍床沿,崔行心領神會伸出手送到她手邊,張念安握住了崔行的手,默了好一會才說:“我想混個好名堂才回來,我想讓崔爺爺臉上多帶點光,我想多做點事多賺點錢什麼的再回來。”
沒等崔行問,張念安握着他的那隻手緊了緊就歎息着說:“可惜啊,我注定不像明叔甯姨他們那麼厲害,幹不出什麼大事業,考研也不想考就偷摸回來混吃等死啦。”
說出這句話後,張念安那隻手松開了來,卻被崔行反握住,沉默在房間裡彌漫開,兩人誰也沒開口說話,崔行舉着手托着張念安的那隻手也不嫌累,隻覺得輕飄的像風瘦弱的像蝴蝶,一不留神就會消失不見。
他想抓得再緊些、再重些,可他又怕她疼。
張念安把手收了回去,崔行聽到她卷着被子翻了個身,以為她是要睡了就收回手也醞釀起了睡意,可不過半分鐘,崔行就聽見張念安說:“崔行,我最近在網絡上看見了一些新聞。上面說被性侵後的女性有90%會選擇不報警,剩下的10%在報警後一部分會被親人好友勸着撤銷報警記錄,一部分會被強行結案,還有一些成為了永遠不可能了結的案子。”
“崔行,你是怎麼看的呢?”
崔行無聲地坐了起來,因為張念安是背對着他所以沒看到夜燈下崔行此時的臉色和眼神。幾乎在張念安剛開口說出性侵那兩個字時,崔行一下就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他知道張念安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和他讨論一些敏感或者過于嚴重的話題,那些和舍友或者其他校友之類的人發生的矛盾她也會用‘我有一個朋友’作為開頭,将事件投映在一個被憑空捏造出的朋友身上說出來,最後來詢問他的意見。
手裡的毯子太柔軟,崔行擔心自己手勁太大或者是過于憤怒的急促呼吸聲惹得她起疑,崔行隻能慢慢放緩呼吸壓下情緒,用盡量平靜的聲音說:“我會去報警。不管被退回多少次、不管撤下多少次,不管被敷衍多少,我都會報警。警察不行就發上網,他們管得了我可他們堵不住悠悠衆口,我會鬧大到為那個人讨回一個公道。”
“如果她不想讓這件事占據她太多心思和時間,那我會帶她出去玩,帶她去散心,她不想出門我就陪她在家裡,一直到她能夠以平常心對待這個世界。”
張念安沒有回答,可崔行看到了她顫抖的身軀,崔行垂下眼睑,輕聲說:“睡吧,我關燈了,明早我晨跑去鎮上給你買小籠包和豆漿吃。”
張念安帶着鼻音“嗯”了聲,眼淚無聲滑落眼角落進枕頭裡,那偶爾兩聲壓抑不住的抽泣聲卻在崔行心底濺起了火星,燒的他五髒六腑都一抽一抽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