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并不是因你而痛苦啊,”她搖了搖頭,“我愛上的是我記憶裡的薩菲羅斯,而不是你。”
“那又如何?”【薩菲羅斯】譏諷地笑道,“你根本分不清現實和幻境。”
“你哭泣和求饒的時候,”他放緩了語氣,如同毒蛇銜住獵物的動脈,利齒沒入脆弱的血管,“認得出眼前的人是誰麼?”
“那你又分得清自己是誰嗎?”她沒有退縮,“明知道我從來不曾屬于你,卻還是一次又一次扮演我記憶裡的人。”
【薩菲羅斯】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奧傑吉厄島的任務距尼布爾海姆事件還有兩年,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早。”她平靜陳述道,“你的力量正在減弱。”
坍塌的幻境并沒有像以往一樣恢複。
“哦?”他似乎很輕地笑了一聲,“屬于我或這個世界的薩菲羅斯,結局又有何不同?”
“至少他不會成為回憶。”她疲憊地閉上眼,沒有理會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意識風暴,“而且……你的吻技真的很差,【薩菲羅斯】。”
……
傑諾瓦的意識正在瓦解,來自過去的真實回憶如海潮将她淹沒。
……
在奧傑吉厄島的那個夜晚,她問薩菲羅斯會選擇留在天堂,還是像神話裡的英雄一樣離開。
“我會離開,”銀發的特種兵看着她,碧綠的豎瞳宛如月色下甯靜而深邃的海,柔和的洋流攜卷着她墜入狹長的深淵,“我會帶你一起離開。”
她愣住了。
“抱歉,是我的隐瞞對你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擾。我的本意是不希望你為此擔憂,卻忽略了你的感受。”他的目光專注而又溫和,“無論神羅用意如何,我此行的任務都隻是護你周全,以後也是如此。”
“薩菲羅斯——我并沒有——”她怔怔地看着對方,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語言是如此匮乏而無力,“但是——”
“我不需要做選擇,由始至終,我的答案唯有你。”
薩菲羅斯打斷她的話,朝她伸出手。返程的直升機在他身後緩緩降落,狂風卷起皎白的發絲,如同月色織就的銀虹。
“你并不是卡呂普索,”低沉悅耳的音線蓋過直升機的轟鳴,比仲夏晚風更溫柔,也更綿長,“而是我不惜一切也想要留下的英雄奧德修斯。”
……
她拉住了對方的手。
……
扣在腳踝的枷鎖驟然斷開,溺水之人終于得以浮出海面。她的身體忽然變得很輕很輕,仿佛下一秒就會随風而去。
“……悲哀的失敗者,妄圖取代我麼。”
銀白的光弧掠過,整個世界被一分為二。她落入一個冰冷的懷抱當中,漆黑的單翼遮天蔽日,與繞過她腰肢的臂一同不斷收緊,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她融進自己的骨與血。
……
好像有人在呼喚她。
……
那道聲音說,不要哭。
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又為什麼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淚水。
沒事的,你很快就會好起來。于是那道聲音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又一遍,溫柔而又纏綿,仿佛永遠都不會厭倦。我會帶你回家,永遠不會再痛了。
她哭的更厲害了。
那道聲音終于停了下來。
但抱着她的人沒有。
冰涼柔軟的銀絲垂落在臉側,他低下頭,一點一點地吻去她眼角的淚水。傑諾瓦沒有體溫,柔軟冰冷的觸感如同爬行動物的腹足,密密麻麻地滑過每一寸肌膚。
希森,希森,希森……他将她的名字含入口中反複咀嚼,每個音節都帶着病态的顫抖。我在這裡,别擔心,我們再也不會分離。
銀鱗的巨蟒絞住獵物,一圈又一圈,無法躲避,不可逃離。
希森,希森,希森……塞壬海妖開始吟唱,伊甸園的蛇吐出低語。我們會永遠在一起,隻有我,隻是我。
她想說不要再喊了,不要再說了。她不明白他在發什麼瘋,不就是被正宗捅了一刀,在座各位誰沒經曆過。
可惜她連睜開眼睛都做不到,更别說是開口。
希森,希森,希森……他輕柔地吻上她的唇角,将溢出的血絲吞吃殆盡。你屬于我,也隻屬于我。
她開始思考薩菲羅斯的腦子是不是被誰打壞了。本來就不太正常,現在更是雪上加霜。
先睡一覺吧,醒來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的聲音溫柔得将近詭異。晚安,希森。
耳畔的嗓音越來越遙遠,仿佛隔着一層看不見的水幕。絲絲縷縷的困意攀上心頭,将她的意識卷入黑暗。
沒入寂靜的前一秒,她心想。
——不要和外星人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