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來不及的。
這裡是薩菲羅斯創造出的世界,一切為他的意志所掌控,隻要他不願意,沒有任何人能夠進出。
“……我前面說的話,”她冷靜地開口,“你到底聽了多少?”
在面對大型的捕食者時,不能表現出任何恐懼或是不安,也不能被對方的邏輯和行為牽着走,否則就會被敏銳的獵人察覺并咬住弱點。她擋開薩菲羅斯的手,後退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銀鱗的巨蛇沒有阻止,隻是不遠不近地盤繞在她的身側,圈出一小塊給獵物自由活動的空間。
“如你所願,這顆星球還沒有毀滅。”薩菲羅斯慢條斯理地回答,“而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
不,你沒有。
她彎起一道禮貌的弧度:“那麼現在我可以回去了嗎?”
銀發的災厄莞爾一笑。
答案是不行。
可以,這很傑諾瓦。談判半天得出的結論是她可以食用,把她留下換星球暫時的安全。
傑諾瓦沒有人類的日常需求,所以這是一個隻有觀賞性沒有實用性的世界。她環顧四周,看着眼前的廢墟和荒野陷入短暫的沉默。
“……我住哪裡?”
雖然半神的體質和傑諾瓦相差無幾,但她也需要定期休息,總不能每天睡在一堆花花草草上面,當年傑内西斯好歹都有個礦洞。
薩菲羅斯側了側頭,原本停滞的風重新開始流動。她順着對方的目光望去,湖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座兩層的小屋,和她在現實世界的房子一模一樣。熟悉的花園與露台,燃燒的壁爐和溫馨的布置,連冰箱裡食材的種類和分量都精準無誤。
她決定不去思考薩菲羅斯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有些事情還是假裝沒發現比較好。
“你還能創造出其他東西嗎,比如金蝶樂園?”
她咬了一口桌子上洗幹淨的草莓,新鮮清甜,汁水飽滿。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幻像,而是一條真實存在的世界線。
“如果你想要的話。”
薩菲羅斯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客廳已經算得上是寬敞,但特種兵的體型和天然的壓迫感令整片空間産生逼仄窒息的錯覺。漆黑的單翼無法在室内完全伸展,彎折收起垂在一側。
直覺告訴她這座房子的布局有些許奇怪,當她回房準備休息時,答案才姗姗來遲地跳進腦海——原本位于一樓的客房變成了堆滿魔晶石的儲物室,唯一置有床鋪的地方隻剩下二樓的主卧。
“晚安,薩菲羅斯,”她當着對方的面毫無留戀地關上房門,“雖然這裡隻有黑夜。”
這個世界沒有太陽,她的生物鐘不起作用,對自己睡了多久自然也沒有概念。醒來之後銀發的災厄已經不見蹤影,僅剩門邊幾片細碎柔軟的翼羽。
她可以不被打擾地做任何想做的事,甚至一直走到世界盡頭。薩菲羅斯并非一直待在這片空間裡,大部分時間都在其他世界線中,平日多數出現在書房,又或者在廢墟邊緣眺望天際的星河。他時不時會帶回食物和魔石,像隻正在築巢又行蹤不定的大型貓科動物。
并非每個世界都會坐以待斃,所以外出狩獵的捕食者偶爾會回來得很晚。銀發單翼的身影靠在湖邊的巨石上閉目養神,絲綢般的發絲如皎潔月色傾瀉而下,少有的甯靜神色削減去幾分慣有的侵略性和壓迫感,如同一尊屹立于斷壁殘垣間的神像。
随風而來的金百合花香掩蓋了淡淡的鐵鏽味,薩菲羅斯大概真的在睡覺,又或者正陷入沉思,對她的接近毫無反應。她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沒忍住伸手抓起一縷柔順的銀白,感受冰冷絲滑的觸感流過指間。
柔軟的發絲被她編成一條極長的麻花,順從地垂在身後,傑諾瓦細胞的完美造物擁有着無可挑剔的昳麗容貌,哪怕在這種情況下也不顯分毫違和。她曾經無數次做過同樣的事,但那是在尼布爾海姆的火海燃起之前,他們一起計劃着平凡而又美好的未來的時候。
可惜薩菲羅斯的出身注定了他不會平凡,神羅創造出淩駕于萬物之上的神,而自古以來,從聖壇隕落的神明都被稱為災厄。總裁臨死前的評價确實沒錯,當時的她感情用事,缺乏遠見,因此最終親手葬送了自己和曾經的愛人。
眼前曾經多次滅世的災厄依舊一動不動,似乎完全察覺到她的存在和舉動。出于某種詭異的報複性心理,她的膽子越來越大,這次把手伸向了漆黑的單翼。
對于這種看起來就手感很好的東西,她向來沒有什麼抵抗力。早在傑内西斯和安吉爾劣化的時候,她就借口實驗采樣觸碰過他們的翅膀,唯有薩菲羅斯的一直找不到機會,也沒敢開口。
巨大的單翼厚實而又有力,層層疊疊的羽毛外側堅韌,内側柔軟,比她想象中和所接觸過的都更為光滑柔順,在星光下順着細微的紋路泛起虹彩般绮麗的色澤。當她拂過翅膀根部輕而軟的絨羽時,漆黑的羽翼開始微微顫動,而後緩緩舒展開來,像鳥類展示自己的羽毛。
哦不,等等,為什麼它動了?
她猛然回過神,但為時已晚,剛擡起頭便對上一雙碧綠的豎瞳。翅膀的主人不知什麼時候蘇醒過來,正噙着笑意望向她,神色中藏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克制。
“抱歉……”她悻悻地收回手,有種偷偷摸了别人的貓被抓個正着的心虛,“是不舒服嗎?”
“啊,”薩菲羅斯懶洋洋地擡手撐起臉,“那倒不是。”
作為曾經的神羅1st,銀發特種兵的自制力向來堪稱可怕,因此從他近乎條件反射的反應來看自己的觸碰顯然産生了很大影響。她有些困惑:“那是因為什麼?我印象中……”
銀發的災厄語氣淡淡:“印象中什麼?”
印象中傑内西斯和安吉爾就從來沒有什麼反應,所以她一直以為單翼沒有太多知覺。但理智和求生欲讓她沒有把事實說出口,而是硬生生改成了:“……你的翅膀可以自由出現或消失,我還以為不是實體。”
話語中欲蓋彌彰的味道太過明顯,對方又是天然敏銳的獵手,這點拙劣的謊言自然起不到什麼作用。薩菲羅斯大概已經猜到了真相,很輕地笑了一聲,眼底卻不見任何笑意。
銀白的長辮自動散開,柔軟的發絲重新垂落肩頭。她開始思考自己的速度要多快才能避開一把兩米的刀,半神的身體又能不能像傑諾瓦一樣被大卸八塊後能夠再聚合。
這些反應自然被身旁的人盡數收入眼底,薩菲羅斯屈指抵住唇畔,饒有興緻地看着她:“看來在這方面你對所有人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