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姿微微向前傾,本來平靜無波的表情終于升起了一點興味,目光一點點從眼前少年精緻的臉下滑,落到少年被銀白西裝裹住,細瘦的腰與筆直纖長的腿上,眼中浮現起淡淡的滿意。
“蘇念是吧?”聞先生站起身,擡腿幾步走到蘇念面前。
蘇念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但很快又忍了下來,點了點頭說道:“是。”
他的脊背微微僵硬,緊閉的唇裡,牙齒有些緊張地咬住了唇肉。
聞先生站起來比微垂着頭的蘇念要高一點點,他見到眼前少年的動作,笑意更深,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對蘇父說道:“你兒子很不錯。”
蘇父帶着笑意的聲音也從蘇念身後傳來:“多謝聞先生誇獎,犬子能得您一句話,是他的榮幸。”
聞先生又看了蘇念幾眼,跟蘇父說了兩句客套話,轉身走了。
一直到男人出了露台,蘇念的脊背才微微放松了些。
他不太喜歡剛剛那個男人,特别是對方看他的眼神,讓他有些害怕跟……不舒服。
蘇念自己也有些搞不懂,他并不是一個見誰第一面就會讨厭誰的人,但這位聞先生他是真的不喜歡。
“蘇念,你這次做得不錯!”還沒等蘇念疑惑太久,蘇父就打斷了他。
蘇父見聞先生消失在視野裡,想到對方剛剛說的話,對蘇念都忍不住生出了幾分滿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蘇念貝齒間咬着的唇肉在這句話中松開,他側過頭,看到難掩喜色的蘇父,略有些詫異,但很快又因為父親唯一的一次誇獎紅了耳朵。
蘇念從小見到蘇父的機會不算多,蘇母還會時不時住家裡,但蘇父為了忙偌大一個蘇氏,經常連家都不回,直接睡在公司裡。
在記憶中,蘇父很少插手他的學習,也經常調和他跟蘇母的矛盾,小時候的蘇念非常敬仰蘇父,經常幻想自己長大也能成為像蘇父這樣的人,做一個家庭裡的頂梁柱,保護傘。
但成長中,他的表現并沒有讓蘇父感到滿意,蘇父幾乎沒有這樣直白的誇獎過他,讓蘇念頓時受寵若驚起來。
他嘴唇嗫嚅了一陣,有心想要學蘇珏那樣說一點好聽的話,但想了半天,也隻紅着臉難掩欣喜地說道:“謝謝爸爸,我會努力的。”
蘇父眸光微閃,笑意卻更深了些,他拍了拍蘇念的背,說道:“你不是還要去找清恒嗎?快去吧。”
父親難得的和顔悅色簡直是蘇念第一次見到,他咬了咬唇,心底充滿喜悅。
自從上次回家,偷聽到蘇母的話後,蘇念在蘇家一直都有種茫然又空落的感覺。
眼前熟悉的家突然變成了别人的,而在這裡生活了18年的他一朝成為了個外人,主人家的仇人,讓蘇念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像是懸停在半空,戰戰兢兢地找不到一個落腳點的小醜。
可現在蘇父的這一點直白的喜悅與誇獎,卻讓蘇念瞬間找到了個落腳點,覺得自己的存在在蘇家也并不是那麼多餘。
至少蘇父對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他的唇角忍不住微勾了下,輕輕應了聲,跟蘇父告别。
他走路時都小小地雀躍了些,忽略了心裡一點怪異的疑惑,滿心歡喜地走出露台,尋找顧清恒的蹤影。
大廳裡,人群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攀談,蘇念找了一圈,沒有看到顧清恒的身影,他立刻明白過來,顧清恒肯定又在休息室裡躲清閑了。
他微垂着頭小心地避開人群的注意,向着二樓的休息室走去。
顧清恒跟他一樣,并不喜歡豪門間必要的社交,所以每一次心情不好時,都會躲在休息間裡躲清靜。
躲的地方也很一緻,每次都會在二樓盡頭的那間休息室裡。
蘇念熟練地走到二樓,二樓的走廊沒有一樓那麼亮堂,頂上鑲嵌的吊燈在長長的走廊顯得有些昏暗。
他一路走到盡頭的一間房間,咽了咽口水,一隻手忍不住伸向放着袖扣的褲兜裡,微微用力,握緊絲絨皮質的禮盒,腦子裡開始思考自己待會兒要怎麼做,怎麼說。
反複演練了好幾次,蘇念終于做好了心理準備,擡手正要敲門,左手邊突然傳出來的“吱嘎”聲卻狠狠吓了蘇念一跳。
他轉過頭看去,身材高大,眉眼鋒利的少年正推開旁邊的門,目光冷淡地落到了蘇念身上。
顧清恒眉目冷凝,開口問道:“蘇念,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