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惴惴地回了房間,心裡想着,以後他再也不提遊樂園了,希望他的爸爸媽媽不要再吵架了。
但那之後,沒兩天,蘇母就給小蘇念辦理了轉學手續,将他轉到了有陳黛跟顧清恒的幼兒園。
從此,他的噩夢開始了。
從見面的第一眼,陳黛就很不喜歡他。
陳黛覺得他是個生錯性别的女孩子,每天都會帶着她的小跟班欺負他,在他的桌肚扔死去的蟲子屍體跟髒抹布。
老師因為陳黛的家世,不敢得罪她,對于小蘇念受到的欺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找父母告狀,他們卻說為什麼不想想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而且他一個男孩子,怎麼能怕蟲子,還天天被一個女孩子欺負?
小蘇念被蘇父蘇母說得啞口無言。
好在後來升上了大班,老師将他的座位安排在顧清恒的旁邊,跟顧清恒做了同桌。
有顧清恒在,陳黛再也沒在他桌肚裡亂塞東西了。
因為顧清恒會抓着那堆死蟲子,直接扔到陳黛的桌子上,冷冰冰地說道:“以後再這麼惡心我,就把蟲子塞你嘴裡。”
陳黛被吓住了,從此以後再也不敢在顧清恒面前吓他。
那一刻,小蘇念覺得,顧清恒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因為他解決了自己,乃至老師跟父母都解決不了的問題。
但也是在這一刻,夢境驟然發生變化。
他夢到蘇珏恢複了身份,蘇父蘇母為了補償他,帶着他去了遊樂園,隻抛下他一個人,直到他們回來了才知道。
夢到原本還坐在他身邊當他同桌的顧清恒突然站起身,朝着蘇珏走去,陳黛她們嬉笑着說他是個窩囊廢,往他身上扔死蟲子跟花紋絢麗的蛇。
夢到白父白母拿着掃帚,惡狠狠地抽着他,質問他為什麼搶走蘇珏,把蘇珏還給他們!
夢到蘇父蘇母緊緊地抱着蘇珏,用充滿仇恨的目光看着他,問他為什麼還不去死?
而蘇珏一直笑着,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桃木牌,狠狠地拽緊。
紅繩因為力道勒進了蘇念的脖頸中,讓他喘不過氣來,迷蒙中好似看到他們三個人互相交融,最後變成了一條巨大的黑蛇。
黑蛇口中含着小桃木牌,長長的蛇信子從裂開的唇瓣中間伸出來,舔舐着他的臉,留下滑膩濕冷的粘液。
那雙蛇瞳冰冷而怨毒,像是在打量怎麼下嘴,終于,它張開了嘴。
蘇念下意識閉上眼睛,身子不斷顫抖着。
但下一秒,他感覺到脖頸間的紅繩傳來一陣暖意,原本被勒緊的力道也跟着一松,他睜開眼,看到是一條在火焰中翻滾的黑蛇。
熾熱的火焰不斷燃燒,很快就将大黑蛇都燒成了灰燼。
蘇念愣愣地看着眼前這一幕,直到耳邊傳來了一聲貓叫聲。
他低下頭,看到餅幹從小桃木牌裡爬了出來,伸着頭過來,輕輕地舔舐他的臉頰。
這觸感是那麼的陌生又熟悉,仿佛把他帶回了三年前,每當蘇念難過難受時,餅幹就會這樣輕輕地舔他。
那根小小的,粉色的小舌頭,仿佛帶着什麼魔力一般,蘇念總會很快就平複下心情,重新開心起來。
蘇念抱起黑貓,将臉深深地埋進黑貓的肚皮裡,輕輕地蹭蹭。
他從未有哪一刻如此清楚的認知到,自己是在做夢。
但那又怎麼樣呢?
隻要能見到餅幹就夠了。
——
蘇念是在鬧鐘聲裡被吵醒的。
他睜開眼睛時還有些發懵,怔怔地看着天花闆許久,才回憶起夢境裡的事情。
其實六歲前的記憶大多都已經模糊了,不過總有幾段,因為太過深刻,被蘇念下意識的記住了,直到這場夢境将一切重新翻了上來。
回憶露出水面,記憶裡的面孔都被水迹侵蝕出斑斑痕迹。
蘇念這才恍若明白過來蘇父蘇母的真面目。
或許自己從來就不是他們想要的孩子,所以即便曾經喜愛過他,也因為他的愚鈍逐漸消磨變色,到最後,變成了強行妥協的忍讓。
變成了無休止的補習班與成績單。
也因此,才會在蘇珏出現後,毫不猶豫地轉化成了厭惡與仇恨。
厭惡他這個冒牌貨耽誤了他們這麼多時間與精力,恨他的出現害他們真正優秀的孩子受了這麼多苦,直到現在才回到他們身邊。
想通了這一切,其實并沒有讓蘇念感覺到輕松,隻有如潮水一樣,漸漸将他淹沒的疼痛與難過。
他下意識抽出小桃木牌,放在手心中緊緊貼着自己的臉,仿佛回到了夢中自己緊緊貼着餅幹肚皮的樣子。
想起夢中最後出現的那一片溫暖,蘇念心間不斷翻湧的情緒又慢慢回落下來。
他想好了,等上了大學,他就搬出去,不再礙他們的眼,每天的生活費就靠自己兼職賺的錢。
等他畢業了,他就好好工作,把工資打給蘇父蘇母,當作是回報他們的養育之恩。
除了這種方式,蘇念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