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向水原,隻見他止步駐足又側過頭來高高挑起眉頭,拄着頭的不二盡可能地壓抑着要從喉間噗出來的笑聲,“呀,一想到你今天使喚英二和米村前輩的樣子就,噗——對不起,但太好笑了,噗——”他蓦地清清嗓子,壓低了聲線,模仿起水原兩句今天出鏡率最高的兩句話,“英二,再跑快點!米村,手再伸直點!哈哈……”
咬字那叫一個咬牙切齒,語氣又快又急,惡狠狠的,仿佛那兩人是什麼大罪人一般。嘛,雖說在水原眼裡指不定就是什麼擾他清靜的大罪人。
水原瞧着笑得花枝亂顫的不二,端着八風不動的架子,吐着無奈幽怨的槽點:“你不去參加超級變變變真是暴遣天物。”模仿得惟妙惟肖的,下次别模仿了。而且,“你笑點也太低了吧?”有那麼好笑嗎?
“咦?”完全沒有自知的不二撲扇着雙眼,睜圓的眼睛倒是讓他透出符合年齡的稚氣。半晌,他的雙眼再度彎成縫,“因為就是很好笑嘛。”
聽着有幾分像在撒嬌,咂摸着不二上揚的尾音,水原暗自尋思,可是這人不會真沒自覺吧……啧,醫不了,告辭。水原抛下一句挖苦就走,“不二君能拯救世界上所有喜歡講冷笑話的人呢。”
“所以我還能拍到你打排球的樣子嗎?”
“你今天沒拍嗎?”
“相機被砸壞了可就不好了。”
“…我打你就拍?”
“你打我就拍。”
“……誰知道呢。”
“你剛剛那個可疑的停頓是怎麼回事?”
“誰知道呢?”
“不是說了别以問回問嗎?”
“哦,那,我不造啊。”
“……你……挺幼稚的啊。”
“彼此彼此吧。”
“誰知道呢?”
不二沒有追問水原口中的“另一件事”是什麼事,水原也不打算解釋。有些事未必要擺到台面上一一講清,不是嗎?
倒不如說,這種含含糊糊又扯不清楚的隐秘遊戲,當事人對此相當享受,樂此不疲。我進你退、兵來将擋,攻守互換于頃刻間,線索也許藏在一個眼神中,又或許是掩在一個不經意的動作裡,更隐在每一句話的縫隙裡,到了山窮水盡時便是胡鬧耍賴也要将遊戲進行下。簡直就像是想在秘密基地裡将捉迷藏一直進行下去的小孩。
實際上就是小孩子。沉醉于這世上最原初的愉悅,并以此秘密而洋洋自得的小鬼頭們。
翌日,不二同他家裡人分享昨日的照片時,由美子指着其中一張,帶了點驚訝的意思,“周助你這張……是拍糊了?”
不二順着他姐姐的手指看去,他沉吟不語但是笑意漸濃,一會兒他才搖搖頭,“嗯……沒有哦。”
母女倆都品出了沉默與笑容背後的玄機,兩人相顧一笑。而不二家的幺子,則是将被指出來的照片好好審視一番後兀自點頭——挺好看的,真不愧是他大哥。
那張照片以右上角與左下角的對角線為界,一半是波光粼粼的河面,另一半是在河岸上玩耍的孩童。由美子之所以會認為這張照拍糊,是因為這張照對焦沒有對在孩子身上,而是對在了相對靜止的河面。結果便是圍成一圈轉悠的孩子們變得模糊不清,隻能大抵辨出輪廓。而河面尤為清晰,清晰得能看見似乎是被風攪動後漾開的波紋,将夕陽的橙紅攪成粼粼點點的光點。
看上去就不禁想歎上一句“真是和平啊~”。模糊的孩童們仿佛是看客以餘光不經意間瞥見的殘影,耳畔似乎還能聽到喧鬧聲,卻不覺煩擾。喧嚣融進平靜的河川,一切都好似飄遠,那麼得不真切。似乎在看客面前隻餘下水面上的漣漪,以及,倒映出來的風,真切的唯有迎面而來的微風與繁星點點的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