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侍衛忙答是,進廂房将受傷昏迷的顧之延擡出來,又帶上了郗眠。
烏泱泱一大群人離開後,六公主的宮女才上前來扶住她。六公主反手便給了宮女一巴掌,宮女忙跪下磕頭。
宮女自知自己主子對三皇子無可奈何,隻能把七撒她身上,卻也隻能受着。
過了一會,六公主氣消了才道:“起來吧。”
沒人知道她為什麼怕齊泫,就像沒人知道齊泫是個什麼樣的魔鬼。
“聞舟表哥!”
看到路過的崔聞舟,六公主強打起精神笑打招呼。
崔聞舟走過來問道:“表妹可曾見到郗家二郎?他方才離席,快一個時辰了還未回去。”
想起方才被齊泫帶走的少年,六公主笑得更甜美了:“不曾見過,許是郗家公子喝多了酒,自行回家了也未可知。”
崔聞舟聞言覺得有道理,便辭别六公主,上郗家去看一看。
六公主忙攔住他道:“聞舟表哥,郗二郎那麼大一個人自不會走丢,倒是我前兒個得了個棋譜,想請表哥一看。”
“我改日再去府上拜訪表妹,到時再看棋譜。”崔聞舟說完便告辭了。
于是六公主回去又發了好一通脾氣,隻可憐了她府上的丫鬟奴才。
且說齊泫将顧郗二人帶會府邸,顧之延被安置在裡間的床上,郗眠則在外間榻上。
齊泫就在裡間躺椅上懶散的靠着,手裡拿了本書随意翻看。
直到太醫恭敬的走過來:“殿下,顧大人的傷已處理好,臣開了藥,隻需每日服用三次即可。”
齊泫站起身來,将書反手撲在一旁的雕花楠木小幾上,太醫随着他往外間走。
那榻上躺了個少年,唇紅齒白,隻是這滿臉的血略顯驚悚些。
太醫自然認得這是郗家幺子。
在三皇子的示意下,他立馬上前把脈,随後小心翼翼道:“郗公子并未受傷,隻是受了些驚吓。”
觀察到齊泫表情的變化,太醫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畫風一轉,“不過郗公子體内還殘有那等藥物,需得治療。微臣開幾幅藥,再施以銀針,不需多時,郗公子便能醒來。”
觀察着齊泫細微的表情變化,太醫忙讓小徒弟準備工具。見這位主靠在屏風上,竟是還要看下去。
太醫擦了擦額頭的汗,隻能硬着頭皮紮針。
還未開始,一旁的齊泫忽然幽幽問了句:“疼否?”
很好,這下不疼都得按疼的來,太醫内心涕泣,實則恭敬的轉身道:“紮針自然的疼的。”
郗眠覺得很難受,他陷于一片黑暗中,似是有蟲蟻舉着鉗子夾他的肉,再往裡注入毒素,疼痛伴随着酸漲感,還有些冰涼的麻。
之後又變成了密密麻麻的疼。
他像是回到了那些痛苦的時光裡,帶着滿身的傷痕蜷縮在陰暗的角落,努力的抱緊自己,希望以此緩解饑餓和疼痛,可冷風中的傷口不會顧及他分毫,不斷的将火辣辣的刺痛傳進腦海。
郗眠忍不住哭起來。
齊泫站直了身子,看向嗚咽聲傳來的地方。
太醫也停了手,躊躇不已:“殿下,這……”
齊泫直接走了過去,單指将那張臉側過來些。
榻上那人哭得好不傷心,即使閉着眼睛,淚水也糊了滿臉。
齊泫碰過他的手指都蹭上了一層水光,濕漉漉的。
他皺起了眉,眼底閃過一抹暗色,片刻後,将手指上的淚水擦在郗眠衣服上,又在太監端上來的盆中淨了幾遍手才作罷。
郗眠醒來時已經在家裡,一睜開眼便見郗母守在榻邊,這一刻,夢裡所有的委屈都傾瀉出來,他撲向郗母懷抱。
“母親……”
郗母笑着道:“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一樣,越長越回去了。”嘴上這般說,卻是抱緊了他,一邊輕拍他的背以做安撫。
待他情緒平複,郗母叫人送來了粥和藥,又絮絮叨叨叮囑了許多。
郗眠都一一聽着。
從前覺得母親唠叨,後來母親去世,想讓她來說自己幾句也不能了。
這事之後,郗眠又被禁足了,足矣見得郗父有多憤怒。
禁足之後郗眠卻沒有吵鬧,反而靜下心來日日待在書房,這讓郗父欣慰的直點頭。
郗眠其實并不是郗父看到的那般平靜,相反,他雖每日待在書房,實則内心焦灼,書信一封又一封的寄出去,卻沒了回信。
他知道大哥在邊關必定很忙,可快兩個月了,一封回信都未收到。
郗眠忍不住去問了郗父,卻得知邊關戰事吃緊,郗眠一顆心高高挂起。那一瞬他想了很多,他今生中藥之事提前,是不是意味着郗遠戰死也會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