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從港口打探來的情報。
這點胡茬還是留着和警校時期的臉區分一下吧。
“港口裡面的地形和分區都已經清楚了,根據船型,如果黑船要停靠,最有可能的地方是最靠邊的兩個碼頭。”諸伏景光總結道,“時間目前考慮在夜晚十點到早晨之間,既符合港口的非開放時間,又能對上幽靈船的傳言。”
霜月接道:“負責人在港口已經有三年,他知道甚至是與黑船達成合作,默認在夜間開放最後兩個碼頭作為停靠點,并以此獲取利益。”
“現在讓我最在意的是在我們之前詢問工人的那個男人。”諸伏景光微微皺眉,“皮膚黝黑、腿腳不便利,「腿像棉花一樣」……這和亞東、桑森都不符,組織裡一般也不會派有明顯特征不适合出現在港口的人去打聽情報。”
最違和的地方在于來訪者的瘸腿,一個瘸子假扮工人出現在港口,破綻太明顯了。
瘸腿的男子嗎?
視線觸及馬路對面的某個身影,霜月一把拉住諸伏景光的袖子。
諸伏景光:“?”
“看你左邊的廣角鏡,路口斜對面在消防栓旁邊的那個男人。”霜月借着他的身形擋住自己,“他和工人的描述,是不是一模一樣?”
何止一模一樣,她昨天才剛見過那人進了他們旁邊的屋子。
那男子穿着和昨天一樣的衣服,昨日還空蕩蕩的褲管此刻被軟軟的布料填滿,卻顯得筆直,下面的鞋子用粗繩固定在褲管上,隐約可見一截木頭色。
那是條劣質的假腿。
諸伏景光自然地扭過頭透過廣角鏡用餘光觀察那名男子,認出對方是前一天在出租車上看到的殘疾人:“……這麼巧嗎?”
随便出門就能碰到嫌疑人……咳,他是說,懷疑對象。
“還有更巧的。”霜月幽幽開口,“昨天,我看到他進了我們安全屋附近的房子,就是昨天白天和我們打招呼的那位女性所在的房子。”
這麼多巧合加在一起,從這個世界的規律來看,那男人很可能和他們的任務有關。
殘疾男子的神情有些緊張和糾結,不時看向港口的方向,幾分鐘後又一瘸一拐地走向馬路對面。
表情管理幾乎等于沒有,對視線的敏感度不高,對追蹤沒有足夠的警覺,不像是組織裡的人,甚至不像是與他們任務有關的人,但工人的證詞也不像說謊,如果他知道些什麼秘密……
諸伏景光得出結論,自告奮勇道:“我來調查他吧。”
“可以,動作小一點,不要打草驚蛇。”霜月掃了眼男人走遠的背影,點頭同意,“我去安全屋隔壁試探一下那名女性。”
她明白諸伏景光自告奮勇是希望能在她之前調查清楚男人的身份,先組織一步找到更多情報,還能防止重要證人被組織解決掉。
不過……她也有同樣的想法。
在将任務目标帶回去之前,她想看看值得卡莎薩特地留下的是什麼關鍵情報。
如果殘疾男人和隔壁的女性隻是無辜的路人,她當然不想把他們牽扯進來,想必諸伏景光也是同樣的想法。
————
木質的粗糙籬笆牆圍起磚頭屋,将一地青草、鮮花和陽光擁在懷裡。
一叢叢白色的灌木小花盡情吸收着新澆灌的水分。
紮着馬尾的女人在陽光包圍下仿佛上了一層柔和的濾鏡,就連粗糙的皮膚也變得細膩起來,她踮起腳從晾衣架上取下曬幹的衣物,腳步輕盈地進入屋内。
腳下是鄉下常見的石頭地闆,剛進入屋内就能看到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靠在牆邊,桌子的一條腿下堆着用雜志頁折疊起來的墊腳,上面擺着有幾道裂紋的鬧鐘和油膩膩的防蠅罩,罩子裡面放了幾盤剩菜,另一邊的牆壁被開了個小洞當做神龛,裡面擺着一座小雕像。
再往裡是廚房,一眼就看上去有些年頭的竈台,沒有配備油煙機,也沒有冰箱。
廚房左邊是一間狹小的衛生間,裡面用的還是需要定時人工清理的木頭馬桶,洗浴空間小得離譜,筒狀的老式熱水器幾乎會壓到洗澡的人的頭頂。
而卧室并沒有門,與客廳——或者說是餐廳、大堂?——相連,隻用淡黃色的粗布做了道隔簾,裡面擺着一張木床,兩個用矮凳充數的床頭櫃,衣櫃是雕着蓮花的樣式。
女人捏住把手,打開了這個可能是整座屋子裡最貴的家具,仔仔細細地疊好衣服放進去。
衣櫃的下半部分有兩扇上了鎖的櫃門,大約是放了些換季的衣物、被褥或者貴重物品。
就在她身邊,一位幽靈般的少女将她的一切動作都看在眼裡,她卻毫無所覺。
霜月擡頭看向櫃子上的蓮花浮雕,又看看外面的神龛,眨了眨眼。
泰國信仰佛教的人好多。
從她一路跟着女人進屋所觀察到的細節出發,整座屋子都透露着日常的氛圍,無論是碗筷、洗漱用品、床鋪還是衣物都證明着屋裡有兩個人生活,一個是正在疊衣服的女人,另一個是身高在一米七左右、體重六十五到七十公斤、鞋碼41碼、一條腿不便的成年男子。
結合兩者的年齡、生活痕迹,他們應當是多年的情侶或者夫妻。
簡陋床頭櫃上有一本破舊的作業本,上面用鉛筆寫着「汶猜」的名字,抽屜微微打開着,裡面似乎放了幾瓶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