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所說的找小池陸也并不是謊言——雖然這個「找」是指郵件聯絡。

她頂多能吃點藥片、膠囊大小的物體，就連液體進入也會激起明顯的反胃感，忍一忍倒是能壓下去，平時也能喝些糖水一類的東西補充能量，但顯然沒辦法進食正常的飯菜。

上午宮野明美買的可樂她隻喝了一半就因為胃部的不适而停了下來。

甚至為了不讓牙龈出現廢用性萎縮，她每天都會咬一咬實驗室裡提供的軟墊。

活着可真麻煩。

她用虎牙咬了咬舌尖，意料之中地沒有疼痛感，面無表情地在内心感歎了一句。

小池陸也回了她的郵件，大意是這幾天就能解決ICPO那邊的問題，讓她準備準備跟着參與課題研究。

那麼，她也該考慮提前畢業的問題了。

霜月眨了眨眼，點開另一個聯系方式——枡山布拉德。

一般來說很少有人用到大學的提前畢業制度，日本大學尤其是精英大學的課程本就繁忙，将四年要完成的學分和畢業論文壓縮在三年或更短時間内對大多數人而言都不太現實，還需要得到許多教授和一系列部門的同意，因此幾乎沒有人會這麼做。

但是，有組織的力量為什麼不白嫖？

早點完成學業，早點跟着小池陸也拿到學位，防止在新一變小的那一年陷入不停弄畢業論文的循環。

霜月掰了掰手指，覺得自己來得及。

在漫無止境的柯學元年裡，她還有很多計劃要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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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祭落下帷幕，在安生了一段時間後，忙于壓縮時間賺學分的霜月隻來得及在節日期間給認識的人寄去禮物，連宮野明美都隻能看到她在校園裡匆忙的背影。

小池陸也并不常在南洋大學，但經常與她聯絡，對方長年累月深厚的知識和獨到的見解的确給她提供了不少思路。

據說他們認識的契機，也就是那位在公交車上裝炸彈的犯人不久後也被警方抓捕，不過多半隻是個組織拐來的替罪羊罷了。

日曆漸漸翻到了年底，當霜月小陀螺轉完最近的學業後，任務終于不出所料地找上了門。

算了算拉維的學習進度，霜月非常體貼地沒有按照老東西所言将任務甩下去。

在她的預想中，黑客是必不可少的助力，如果有可能的話，她還想多找幾個人才，包括先前接觸過的朱奈，包括如今不明行蹤的澤田弘樹——或許現在叫做樫村弘樹。

考慮到後者與組織無冤無仇，她放棄了把無辜者拉入局的想法。

本次任務的目的是調查一個可疑的實驗人員。

矢富蘿莎，兩年前因為窮困加入組織的機械研究員，靠着不錯的才能加上組織的力量成為了小有名氣的科學家，霜月腳铐上的電池、眼球後面的芯片就是出自她之手。

照片上是個三十來歲的女性正臉照，她戴着厚厚的眼鏡，面色看起來有些憔悴，很符合霜月對基地裡那些研究員的刻闆印象。

霜月翻了翻資料，意外發現矢富蘿莎的父母早就因病過世了，也沒有兄弟姐妹或者伴侶、兒女一類的牽絆，純粹是因為缺錢活不下去才加入組織。

一開始她以為願意接納自己的組織是個類似天使投資人的形象，興奮地投入到研究當中，發明的生物電電池取得了組織的關注，随後試圖研發出能與人體結合的芯片視線即插即拔式的信息傳輸，雖然最終失敗了，但誕生出了能與人體神經連接的芯片，被賦予代号。

不過那種神經芯片的适配性極低，目前沒有能夠成功使用的人類，隻有霜月身上的芯片算是勉強能派上用場，發揮着時不時刺激一下她循環播放老東西的垃圾發言和「七個孩子」旋律暴力洗腦的作用。

直到最近她仿生機械内骨骼的新課題有了些許進展，組織送來了一批行動組刷下來的廢物利用品作為實驗對象，矢富蘿莎以動物實驗尚未完善為理由拒絕在人體上進行試驗——對于外招的科研人員而已這并不少見，然而問題在于矢富蘿莎原先已經在組織的威逼利誘下同意進行實驗，有幾名實驗體身上的仿生機械骨骼取得了進展，她卻放慢了研究步伐，甚至又出現了抗拒的心理。

矢富蘿莎大緻屬于朗姆手底下的研究機構，但她的所在地距離霜月不遠，任務派發處把任務送到了行動組的琴酒那邊，琴酒看她最近沒做任務，又把任務丢到了她手裡。

簡而言之，矢富蘿莎有些可疑，但又不那麼可疑得過分，有必要注意一下，但又沒必要驚動其他繁忙的代号成員們。

很适合霜月發揮隐匿跟蹤的才能時不時突擊一下。

霜月卷了卷發尾，将翻到底的資料重新翻回去，目光落在矢富蘿莎的研究課題上：“……”

誰家人造機械骨骼還帶骨髓啊？！看起來簡直像是要造一個能替換所有骨骼的超大型課題啊？！這是可以做到的嗎？！不考慮骨移植嗎？！矢富蘿莎到底是機械專精還是生物專精啊？！

在柯學世界機械飛升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

突然想起澤田弘樹和諾亞，霜月詭異地沉默了一下。

好像、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能深入研究下去，許多起源于骨和骨髓的疾病就有了新的治療方向。

……希實……

霜月畢竟不是這方面的專家。

她合上矢富蘿莎的資料，将腦袋靠在沙發半躺的大型兔子玩偶軟乎乎的肚子上，心中的天平隐隐有了傾向。

當然，具體還需要等她親自接觸到目标才能做出決斷，如果不能被她的能力改變想法，死掉一瓶科學家真酒可比死掉一瓶行動組的真酒有殺傷力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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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富蘿莎所在的醫藥器械公司就在附近，她的生活作息就和大衆普遍認知中的科學家一樣颠倒且随機，不過霜月的運氣不錯，第一次上門就碰到了目标。

公司外層的大門和電梯都對普通員工開放，霜月隻是收斂氣息跟在上上下下的保潔員身後幾乎就暢通無阻，最後一層研究室則是需要研究員的權限才能進去。

隻是在門邊等了一個小時，霜月就等到了一名普通研究員，機械門打開之後，矢富蘿莎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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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富蘿莎狠狠地打了個哈欠。

組織裡提供的那幾個實驗體被折磨得很慘，其中有一個甚至是被暴力剔掉骨頭，神經、血管和肌肉都受到了損傷，醫療部花了點力氣才保住那人的命，她也隔着通訊器和朗姆争辯了一場才讓這個性子急到恨不得當場投胎的上司了解到此刻在生命體征尚不平穩的人身上做外科實驗是在浪費财力和精力。

矢富蘿莎不是第一天知道組織的殘忍，但當一個月前有人把幾個被判為不合格的陌生人丢到自己面前時，她還是深深皺起了眉頭。

她是個有才能卻沒能碰到好機遇的失意科學家，有相對正常的三觀和倫理，不是其他組裡那些不要命的瘋子——說的就是你，隔壁生化公司那個病毒研究室的黑胡子！！

她是為了讓發明出來的東西能幫到有困難的人，又不是發明什麼緻死率百分之六七十以上的殺人病毒，即使是動物實驗也必須要把實驗動物的痛苦降到最低，怎麼可能認同把一個完完整整的健康人弄出病來再做實驗。

……至少把這幾個人的排異反應解決，找時間把他們送出去，再和CIA離開吧。

希望在報告中動手腳讓實驗體看起來比實際恢複慢上許多的事沒有被發現，畢竟現在她下了命令不允許其他人進入實驗體的房間。

矢富蘿莎深吸一口氣，把白大褂挂在門邊，打開了研究室的大門。

“矢富蘿莎大人。”門外是來換班的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