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後,薩格提巴微微喘息着換好彈匣,唇角咧開——既然背叛了組織,又戲弄了FBI,他可沒指望自己能從雙方的夾擊中逃脫。
倒不如說,他從來就沒指望自己能回歸安安穩穩的生活。
他已經解決了牽絆着自己的過去,而如今,他已經沒有什麼好在乎的了。
“你知道嗎,小琴酒?”他忽然開口,“我很羨慕你。”
琴酒的槍口出現在拐角。
薩格提巴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羨慕你不為過去所困的潇灑,好像對什麼都不為所動,卻能一心一意地聽從組織的命令。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究竟是不是個人類,還是組織培養出來的「大象」?”
“無謂的廢話。”琴酒冷漠地回答道。
他從不會是被小木樁所困住的大象。
薩格提巴緊緊盯着那一抹銀色,語氣飄忽:“你在組織裡待了那麼久,知道組織的目的嗎?那個禁忌的……”
“砰——”
————
霜月悄無聲息地循着琴酒的氣息來到了樓梯口,将雙方的情況收入眼底。
琴酒身上有些髒,肩膀上擦了一槍;而薩格提巴已經身中數槍,血順着深色的褲子滴滴答答到地面上,水泥地上有着坑坑窪窪的焦痕。
既然琴酒在這裡……看來對方根本沒指望她能殺掉薩格提巴。
或者說,琴酒已經猜到被貧民窟抓走的人并不是目标。
那一場爆炸……
“砰——!”身後響起子彈出膛的聲音。
“砰——!”前方的琴酒扣下了扳機。
兩聲槍響重疊在一起。
一顆子彈從霜月身側穿過,直直地釘入薩格提巴後肩;而琴酒則精确地命中了他的心髒。
“你這混蛋……”拉維趁着大家都沒緩過神,磨破了手腳上的繩子鑽入小門,朝着爆炸聲傳來的方向趕去。
當來到樓梯口時,他的眼裡已經被陰翳覆蓋。
因為樓梯下面隻有一個房間,那就是關押着他母親和弟弟妹妹的地方。
他能清晰地看到樓梯下方被爆炸沖擊得變形的門闆,還有一地血肉。
就在薩格提巴的腳下,有一片邊緣焦黑的紅褐色布片。
那是母親去年給威廉縫制的褲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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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卡頓了片刻。
薩格提巴似乎要說出些什麼不得了的情報——也許是關于A藥——這樣就能解釋組織對薩格提巴不遺餘力的追殺。
但正如充滿巧合的漫畫情節一樣,他在将所謂組織的目的說出口之前就先被子彈閉上了嘴。
一發來自琴酒——這很好理解,琴酒從來不聽廢話。
一發來自拉維——那少年掙脫束縛,一個人跌跌撞撞地來到了這裡,并……試圖殺了薩格提巴?
她瞥了眼狼狽的拉維,沒有太在意薩格提巴臨死前未盡的話語,畢竟看過漫畫的她多少對組織的秘密有所了解。
更讓她在意的,是拉維心中難以抑制翻湧起的、摻雜着殺意的強烈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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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維掃了眼地上的薩格提巴,看都沒看琴酒一眼,瘋似的跑向樓梯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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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琴酒挪動槍口對準拉維的背影時,一道稚嫩的聲音忽然響起:“琴酒前輩,他就交給我吧。”
琴酒條件反射般地将槍口對準聲音源頭所在的方向,随後看到那熟悉的黑風衣套長裙裝扮,片刻後便壓下槍口,算是默認了白羽的要求。
對付薩格提巴讓他受了些傷,雖然并不礙事,但另一邊還有一堆FBI。
比起卡莎薩手底下那些雜兵,還是讓白羽這個透明人善後更加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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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塗滿了四壁高牆。
幾縷破舊的衣料碎片邊緣還燃着星星點點的火光,大麗花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
拉維手裡還拿着槍,他停在門前,藍色眼睛裡倒映出面前灰暗的場景,像是被定住似的一動不動,仿佛這片空氣都陷入了凝滞。
牆角的手指屬于妹妹,她的手指因為常年幫助家務而帶着繭,指甲被用石闆磨得平平整整。
左邊的半隻鞋屬于弟弟,他們還因為鞋子的歸屬大吵過一架。
右邊的小腳趾明顯屬于還沒長開的兒童,他曾經無數次偷偷撓過那隻腳底。
地面上一隻變了形的耳環屬于母親,那本來是一對耳環,她總是一刻不離地帶着它們,哪怕原本的銀色光澤漸漸變得黯淡。
他對家人們再熟悉不過了。
也許過去了很久,也許隻是短短幾秒鐘,他低下了頭,亂糟糟的頭發遮住整張臉。
從有意識以來的所有時間,他都是在那間小小的破屋子裡長大。
沉默、孤僻、性格古怪是外人對他的基本印象 ,事實上也的确如此,畢竟生活在貧民窟的環境裡,恐怕沒有多少人的性格稱得上開朗活潑。
可是,盡管有着這樣那樣的困難,盡管有時大家一起勒緊褲腰帶,盡管被穿過牆壁破洞的風凍得抱團取暖……
他們從未放棄過彼此。
“……”
在長久的沉默中,輕微的「啪嗒」聲格外刺耳。
一滴水珠落在腳尖前的水泥地面上,暈開一小塊深色的痕迹。
他蹲下身,環抱住自己的膝蓋,将腦袋埋了進去。
他明白這裡是貧民窟的中心,也明白外面還有一堆不認識的勢力和「王」的手下。
但既然支撐着心靈的人已經不在了……
拉維緩緩擡起雙手握住槍把,将槍口對準自己的額頭,拇指扣上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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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想起來自己先前為什麼會覺得薩格提巴和拉維眼熟了。
後者不就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看到過的名柯新劇場版中的角色嗎?好像是叫做「皮卡」?
根據不可靠的劇透消息,似乎還是個女裝大佬。
她靜靜地跟着拉維身後,同時注意着隔了幾道牆的FBI和貧民窟的動靜。
她看到空曠的通道、堆成山的木箱子,看到拉維停留在那扇被折彎的門前。
随後看到了滿地的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