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琴酒還是面無表情地從衣服裡掏出了兩張護照。

“請收好您的随身物品。”工作人員頗有職業素養地頂着銀發男人若有若無的冰冷氣息，将護照還給對方。

他忍不住瞥了眼對方身邊的女孩——明明是穿着同樣的衣服，那孩子卻與銀發男人截然不同，乖巧地向他道了謝。

這對父女……唔，兄妹？

工作人員卡殼了一下，不太确定眼前兩人之間的關系。

……總之，這兩人似乎關系并不親密。

“裡約熱内盧這段時間似乎會有熱鬧的藝術活動，兩位感興趣的話可以留意一下。”他微笑着送走兩位客人。

黑衣女孩亦步亦趨地跟上銀發男人，聲音中隐約帶着雀躍：“前輩，我們可以去看藝術活動嗎？當然，是在不影響正事的前提下……”

“那些五顔六色的塗鴉？”男人的口吻近乎殘酷，“你能說出前面的提示牌是什麼顔色嗎？”

女孩的步伐慢了下來：“……可藝術并不隻有顔色。”

她的肩膀微微下榻，顯得肩頭柔順的長發也耷拉下來，看上去有些失落。

銀發男人掃了眼指示牌，轉向候機室，似乎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跟上。”

“嗨嗨~”女孩不太情願地拖長聲音回答道，但仍然緊緊地跟着男人的步伐，躲開了密集的人流。

……不太像是健康的家庭關系。

工作人員神色略顯複雜，瞥了眼登記本上的名字——梅爾基奧，以及，奧菲利娅。

————

在飛機上度過的時間足足有十幾個小時，中途還要進行一次轉機。

白羽扒着窗戶欣賞了許久平流層的雲朵，轉頭發現琴酒在閉目小憩後放棄了打擾對方，而是從裙擺底下掏出一本書，小心地翻動書頁，盡量不發出聲音。

然而琴酒的警覺性極佳，在她剛翻動書簽的時候就睜開了眼睛，側頭看向身邊，墨綠色眼眸裡分明沒有什麼情緒，卻讓人不自覺地感到背後一寒。

“「生命與死亡」……”他低聲念着書脊上的文字，語氣不知是好奇還是嘲諷，“小鬼，你明白什麼是死亡嗎？”

白羽停下動作：“前輩為什麼不問我「什麼是生命」？”

“你隻要明白什麼是死亡，自然而然就會明白什麼是生命。”琴酒換了個坐姿，身子微微向她傾斜，帽檐擋住了窗外的陽光，在他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看到因為被人包圍而瑟瑟發抖的你，我就知道不用問了。”

外人也許看不出白羽隐藏在淡然外表下的緊張，但他可不是那群生活在安逸之中的普通人。

白羽擡了擡下巴，同樣的帽檐下露出一隻水綠色的貓眼，握着書本的手指收緊了些：“我沒聽懂你在說什麼，前輩。”

琴酒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不置可否地重新閉上眼睛。

他不喜歡那些完全沒有思想的傀儡，即使成為提線人，他也對此嗤之以鼻。

他同樣不喜歡那些自我意識太強的人，尤其是神秘主義者，一句話能繞十八個彎喝杯酒都能和你從時政聊到床上。

當然，他更讨厭沒有能力的廢物。

而白羽恰好都不在這三者之間——學習能力強，培養價值高，有自己的想法卻不會太張牙舞爪，不會逃避自己的缺點，也不和你玩些彎彎繞繞。

最重要的是，他對那孩子有着boss之下的絕對控制權。

琴酒不介意玩些養成遊戲，卻又不屑于去塑造一個完完全全聽話的傀儡人。

趁手的搭檔已經有伏特加了，而他如今稍有些期待白羽的未來。

至少，她在帶着武器繞過海關安檢這一步已經通過了他的考驗，也将自己的弱點隐藏得不錯。

一個由他從小培養的殺手，會和他有什麼不同？

-

“……？”霜月遲疑着瞄了眼琴酒的臉色，意外地發現對方竟然真的沒有追究。

她靜默下來，翻開這本随手從書堆裡選中的書。

機艙裡的客人們或低聲交談，或向空姐要了毛毯閉目休息，偶爾傳來幾聲小孩子的興奮叫聲和大人的勸阻教導。

空姐推着小推車緩緩路過走廊，車輪的滾動聲很輕，被座椅後的廣告屏音樂蓋過。

沒過幾頁，她就合上了書。

長篇大論的屁話和心靈雞湯。

伏特加到底是為什麼要給她推薦這本書？

還不如那本厚厚的世界十大未解之謎有趣。

要她講，想了解死亡，就去死一次看看；想了解生命，也得死一次看看。

琴酒說得沒錯，隻要明白什麼是死亡，自然而然就會明白什麼是生命。

正因為她清楚地感受到過死亡的全過程……

她從裙擺下拿出另一本書，緩慢地深吸一口氣，努力忽視機艙裡的其他乘客。

隻有在專注于某件事的時候，腦海中持續不斷的歌聲與低語才會被擠到一角。

偵探左文字……

至少比那本廢話文集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