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特加的視線順着兩條纖細的腿往下,停留在了腳踝的金屬腳铐上。
白羽沒有在意琴酒的突然動作,而是順勢從裙子底下摸出一隻小小的鑰匙形狀挂墜遞到琴酒面前:“這是我的控制器,先生命令我将它交給琴酒前輩。”
她的表情沒有多大變化,仿佛交出去的隻是個普通的挂墜而已:“腳铐也已經錄入了琴酒前輩的信息。”
琴酒與那雙毫無陰霾的眼睛對視片刻,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接過了控制器:“有趣。”
他還沒有健忘到連半年前親手拎去見boss的小鬼都會忘記,自然也沒有忘掉對方的前後反差,能用這麼簡陋的材料做出炸彈殺掉拉格,足以證明她的天賦不差。
而白羽如今的狀态……
“大哥……?”掉線許久的伏特加試探着出聲。
琴酒收起控制器,簡短地解釋道:“伏特加,這是白羽葡萄酒,從今天開始奉boss的命令和我們一起行動。”
“伏特加前輩,請多指教。”白羽整理了一下睡裙的裙擺,禮貌地向他微微鞠躬。
——所以行動組怎麼會收這麼小的小孩子?!
伏特加瞥見琴酒平靜的模樣,暫時将自己的疑問壓下,盡職盡責地對新人展開了例行詢問。
————
“代号?”
“卡茲黛利,日語中讀作「白羽」。”
“身份?”
“唔……實驗體十四?”白羽面不改色地回答道,“至少那些穿白衣服的人是這麼稱呼我的。”
“……”伏特加暗自估算了一下,按照對方的身高和體型,年齡大約在九到十歲左右,絕對不會超過十一二歲。
大概又是哪裡拐來的孤兒吧。
他習以為常地略過這個問題:“擅長的方面?”
白羽思索片刻,回答道:“爆破,隐藏,縫紉,繪畫,寫故事……”
“可以了。”伏特加面無表情地打斷。
即使隻有前兩個能力,白羽也夠資格讓琴酒親自培養了——那種悄無聲息出現在身後的能力足夠讓包括他在内的絕大多數人都無法察覺。
說到縫紉……
伏特加這才發現,白羽身上穿的并不是什麼睡裙,而是用黑風衣改制的長裙。
……等等,這座安全屋隻有他和琴酒會使用,自然也隻有他們的衣服,而他平常隻會穿短西裝,那麼白羽身上的裙子……
“是德普給我的衣服,”白羽似乎能看透他的想法,眨了眨眼解釋道,“我沒有動家裡的東西。”
他的心思有那麼明顯嗎?
伏特加決定換個話題:“……為什麼把這裡稱為「家」?”
“先生說過,組織就是我的家,所以這裡也是我的家。”白羽一本正經地回答道,“伏特加前輩問完了嗎?我也有問題想問您。”
“什麼問題?”
“「做一次」是什麼意思?”
“……”伏特加若無其事地回答道,“等你成年就懂了。”
————
深夜。
伏特加終于解決完瑣事得以休息。
另一邊的白羽異常乖巧地刷牙洗臉上了床,用被子将整個人埋了起來。
被窩隔絕了外面的燈光,在誰也看不見的黑暗中,她輕輕閉上眼睛,維持了一晚上的淺淡笑容消失無蹤,隻剩下一片近乎冷漠的平靜,仿佛剛才的表情消耗了她所有的能量。
但入睡對她而言并不是休息。
「烏鴉啊,為什麼歌唱?因為在那高山上……」
「……我是boss的所有物。」
「我會聽從boss的命令……」
眼球内芯片的監視功能會破壞她完美的隐藏,也會‘影響’她的部分大腦功能,與此同時她得到了boss的部分信任,因此德普改良了芯片的大小和放置方式,讓它成為了一個通過生物電維持運作的洗腦儀。
而所有的定位和控制功能幾乎都集中在了腳铐上。
烏丸蓮耶那老東西真是有毛病。
世界意識也是,狗屁孵化者也是。
白羽——實驗體十四——或者說,霜月——在心裡狠狠地罵了一句。
可偏偏,誰讓她在這個世界有了羁絆呢。
歌未、有希子、優作、新一、小蘭、園子、博士、淺井老師、妃英理、植松夏佑……
這麼數下來,她的牽絆還真是多啊。
如果他們知道自己一開始就是手上有三條命的殺人犯,後來還殺了拉格、在烏丸蓮耶的命令下奪走了更多人的性命,并且這個數字在未來隻會不斷增長……他們會怎麼想呢?
或許從一開始,「活着」這個詞就是對她的詛咒。
明明還有其他更多更值得「生命」的人,為什麼偏偏是她這種人能夠獲得又一次機會?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也想救下那些目标,她也想向落難之人伸出援手,她也想去溫暖别人……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大人的話……
就對她充斥罪惡的靈魂降下審判,把所有的幸福都給真正值得的人們吧。
而她,總有一天,會用這雙沾滿鮮血的手親自殺掉丘比和世界意識。
某種意義上來說,世界意識算不算是「神明」?
莫名把自己逗笑了的霜月疲憊地深吸口氣,試圖在無盡的低語歌聲中尋找片刻安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