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危機感，仿佛是被好幾個魔女同時盯上、随時會被撕碎的危機感……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回響：【……醒一醒，霜月……】

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扶着牆的髒兮兮小女孩動了動脖子，勉力擡起眼皮。

坑坑窪窪的道路、成堆的垃圾山、濕冷的石牆上有着掉色的英文字母塗鴉……這是一條路燈昏暗的小巷。

一隻粉白色的可愛生物擡起爪子，示意她看向身後。

——一個男人舉着水果刀向她跑來，神色猙獰。

看上去隻有六七歲的瘦弱小女孩企圖站起身，卻搖搖晃晃地左腳絆到右腳差點摔倒。

這股無法控制身體的不協調感、尺寸明顯不對勁的手、腦海中傳來無法忽視的刺痛……

霜月心下一沉，試着調用魔力解決面前的困境，不出意料地發現身體裡的魔力流動受到了阻滞。

“……”怎麼回事？

她張了張嘴，喉嚨中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副身體……

垃圾堆上，丘比眨了眨紅色眼睛，體貼地解釋道：【因為你的願望與圓環之理的誕生發生了一些無法協調的意外，我們從原本的世界穿過宇宙壁壘來到了另一個時空……通俗地說，我們穿越了。】

好家夥，二次穿越。

别人穿越帶系統和外挂，她穿越帶隻沒用的孵化者，用不了魔法還開場就面對死局？

霜月注意到身後的兇狠男人越來越接近，緩緩吸了口氣，随後便意識到了些什麼——她嗅不到氣味，無論是成堆的垃圾山、濃重的霧霾還是追殺者身上大片的黑色血迹，對她而言都沒有任何氣味。

另外……

她聽不見聲音。

小巷裡偶爾蹿過的老鼠暫且不論，追殺者穿着皮鞋踏在凹凸不平的石闆路上卻沒有任何聲音，這一點足以說明問題。

或許還有色盲……甚至沒有觸覺。

不過好在，至少她還看得見。

霜月擡起眼睛，周圍的一切信息都順從地進入她的腦海，在短短幾秒内就被提煉成有序的情報。

牆壁上英式拼寫的黑白字母、垃圾堆裡的破損獵鹿帽、追殺者深邃的臉部輪廓和略顯魁梧的體型、周圍圍繞的霧霭、隐約可見的建築風格……

使用英式英語的國家有……加拿大？澳大利亞？愛爾蘭？

不，這裡應該是英國。

更精确一些，這裡應該是倫敦。

在垃圾堆撕碎的一張廣告紙上發現「查令十字街」字樣的霜月很快得出了結論。

追殺她而來的男人一身都是名牌衣服，手腕上戴着價格昂貴的手表，連皮鞋也顯然是新買的上等貨，衣服上帶着濺射狀的黑色痕迹，舉着的水果刀上同樣滴着深色液體。

他的表情很猙獰，帶着不可遏制的怒氣，霜月卻能輕易感受到對方怒意之下的驚恐和害怕。

全靠一腔怒氣追殺她，虛張聲勢、外強中幹。

她動了動眼珠，瞥見垃圾堆裡的某樣物品，一個粗糙的計劃在腦海中形成。

-

男人狠狠地咬了咬牙，見到那小女孩駐足時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

他的同伴看不下去「十四号」在他們手中長時間輾轉還沒被有錢人家看上，正考慮着把她丢去地下的黑色拍賣會碰碰運氣，卻一如往常被十四号以那種讓人讨厭的眼神盯着，不由得起了火氣。

原以為十四号那個不滿七歲的小女孩不足為懼，他的同伴卻在剛打開牢籠時不知怎麼地踩到前一晚丢在地上的骰子摔了一跤，握着水果刀打算威脅十四号的手率先着地，正好反過來紮中了自己的胸口。

十四号抓住機會逃出了他們的據點。

那種同伴轉瞬之間死去的畫面讓他怔了許久，才在上司的命令下撿起刀追了上去。

而十四号現在就站在他的不遠處，手中拿着一張皺成一團的紙。

她低着頭，動作緩慢地将紙團展開，仿佛完全不在意他這個擁有兇器的成年男子。

在一片夜霧的包圍中，頭發亂糟糟的小女孩大半張臉都埋沒在陰影中，隻能看到那蒼白到過分的嘴唇和瘦削的下巴。

似乎是才察覺到了他的存在，小女孩一點點擡起了頭，露出被灰色霧氣籠罩的眼睛。

男人的動作慢了下來。

那仿佛被死神看上了一樣玩笑般死掉的同伴讓他心中隐隐有幾分不安，尤其是那種冷漠到近乎冷酷的眼神出現在一個孩子身上，一股微妙的不和諧感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随着紙團被一點點展開，十四号的臉也終于全部暴露在他的視野中。

男人發現自己錯了。

那雙水綠色眼睛裡所蘊含的并不是什麼冷漠，而是一片虛無——空洞、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

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視着地上的蝼蟻。

那張紙團被展開了。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那張充滿皺褶的紙上。

倒着的、騎白馬的骷髅——倒立的塔羅牌「死神」。

死神也是神……

餘光裡，小女孩詭異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沒有絲毫溫度的笑。

在霧都灰蒙蒙的空氣中像極了悚人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