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或許是因為這幾天遭遇的事情太多,再加上酗酒,心情煩躁,半夜時顧嶼岚的胃病就犯了。
管家半夜接到消息,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他一推開門,發現卧室裡面漆黑一片,沒有一絲燈光。
周圍被黑暗的氣息包裹,房間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不由讓人心中生寒,管家聲音微顫:“少爺……”
“不許開燈。”
突然角落裡傳來一道略微沙啞的聲音。
管家舉起手,他正準備開燈,聽到命令,身體頓時一僵。
等到眼睛差不多适應房間裡黑暗的環境之後,他憑借着窗外照射進來微弱的燈光,再根據剛才聲音的方向,在角落找到了整個身體蜷縮在一起的顧嶼岚。
仿佛被全世界都抛棄了一般。
對方身上萦繞的苦澀與孤獨,仿若實質蔓延,看到這一幕管家的心情不由沉重起來。
“少爺……”
“張伯,你說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都想抛下我……我真的有那麼令人厭惡嗎?一個個對我避之如毒蠍。”
“蘇簡陽是,母親也是……”
宛如刀絞一般的疼痛從腹中傳來,疼得顧嶼岚忍不住大口喘息着,大顆大顆的汗水滾落,從刀疤的眉骨直接滾入眼,刺痛感傳來,瞬間直接将雙眼燙的通紅。
“明明我對他那麼好……為什麼要選擇其他人。”
許是身體的疼痛,讓他将這段時間壓抑許久的情緒,全部此刻爆發了。
“母親,她明明答應過我,要陪我一起長大,如果那個男人沒有背叛母親……
如果那天我沒有将那封信交給母親,是不是一切都将會不一樣,我會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她也會活着……”
管家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自從顧嶼岚長大之後,就鮮少看到對方隐藏起來的,那脆弱一面,想到當年的事情,他就有些心生不忍。
自從七年前夫人去世之後,還是少年的顧嶼岚,就仿佛變了一個人。
脾氣和性格從謙遜有禮變得暴躁易怒、偏執瘋狂,仿佛刺猬一樣,沒有任何人能夠走近他的心。
這幾年也就那個姓蘇的少年出現,讓他做出了一些改變,但如今偏偏又鬧成了這般境地。
“唉,少爺您這又是何苦呢?”
“張伯,每當我想到自己身體有着那個男人的血脈,就感覺到惡心。”
顧嶼岚目光凄然,神色偏執地笑了起來:“我曾經在母親發過誓,這輩子絕對不會跟那個男人一樣……我将身上任何與他相似的都一一剔除。”
“夫人若是在的時候,也不忍心看着您這樣,她希望您能放下執念,好好活着。”
顧嶼岚望着虛空不由出神,視線逐漸模糊,他聽到管家的話,輕輕扯了扯嘴角,若她真的不忍的話,整整七年,為何一次都沒在他的夢中出現……
他已經都快忘記了她的模樣。
伴随着難以消除的執念,漸漸地,他的意識墜入了黑暗之中。
在顧嶼岚身體倒下的那一刻,管家連忙将人扶住,将燈打開,等到将人扶到床上之後,才發現後背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幾乎像是從水裡撈起來的。
此時的顧嶼岚臉色冷如白玉,蒼白的嘴角無力地抿着,眼角還殘留着一道濕潤的痕迹,眼尾泛紅,眉間痛苦地微蹙着,仿佛心中藏着一團化不開的憂傷,全然沒有平時的盛氣淩人,看起來着實可憐。
很快家庭醫生過來,在打了一針止疼藥之後,顧嶼岚緊鎖的眉間這才松開。
醫生在得知顧嶼岚這幾天的經曆之後,推測病因說道:“可能因為酗酒,無規律吃飯,還有可能因為情緒波動太大引起的胃病發作,腸胃是一種情緒器官,當人感到焦慮或者煩躁、苦悶的時候,腸胃也會感到不适,幫助我們去消化這些負面情緒。”
“我開了一周的藥物,記得每天叮囑病人按時吃藥,在吃藥的這段時間,必須忌酒,保持良好的情緒,食物也需要更加溫和的,每天一杯牛奶中和胃酸,補充蛋白質。”
管家在記下醫囑之後,将醫生送離别墅。
第二天,顧嶼岚猛地睜開眼睛,全身冒着冷汗。
他忍不住揉了揉額角,他又做噩夢了。
少年又出現在了他的夢境裡,不過這次對方渾身變得髒兮兮的,手裡拎着剛撿的垃圾,蒼白着一張小臉,蹲在他的床腳,流着血淚,無聲的看着他。
他想看看現在幾點了,剛一打開手機,就突然發現消息欄裡面多了一條陌生的消息,以及一個陌生的頭像,一張天空的照片。
顧嶼岚有些詫異。
他不記得朋友圈裡有這麼一個人,目光倏地落在7點23分的時間點——他剛好在餐廳的時候。
電光石火之間,腦海裡瞬間閃過少年那張一張略顯蒼白的臉。
點進去之後,看到一個發過來的視頻,他眉間微蹙,正在猶豫着要不要點開,在思索之間,他已經點了進去。
視頻裡面的背景似乎正是今天的餐廳。
畫面虛晃,突然半張淨白的臉出現在鏡頭裡,似乎拍攝的人并不熟練,折騰了一下,視角才轉換過來,下一秒,視頻裡出現了其他畫面,一條搖着尾巴的小黃狗,很快又出現了一隻纖長白皙的手,在撓着小黃狗的下巴,小狗舒服的嗚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