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煩躁湧上心頭，男人看似安靜地靠在岩石壁上，可腿邊的沙土上已經被扣出了四條深深的痕迹。他深呼了口氣，重新平複了情緒，擡眼看去，林歧正号不避嫌地朝他這邊走來，接着用手掃了掃地面的沙塵，挨着他坐下了。

“你就這麼走過來，也不怕搜查隊那群人回去嚼舌根？”

林歧慢慢伸直了腿，抖落了褲子上的沙塵，黑色的靴底沾滿了髒污的泥沙，手背上多出了許多皲裂的痕迹，雖然已經重新長好了，但還是能看出坑坑窪窪的裂痕，這已經不是一個科學家該有的手了。而且精神狀态也不怎麼好，看上去蔫蔫的，沒什麼精神，眼中堆着許多血絲，像是許多天都沒睡好似得。

“我就是不過來，他們也已經在嚼舌根了。巡獵局的人，尤其還是在你之後，所有人可都把我當燈塔的走狗呢，畢竟，你一走，巡獵官的位子就被按到了我頭上，沒人會相信我這個既得利益者會真的清白。”

“聽上去挺慘，所以呢，當巡獵官的感覺怎麼樣？”

“你可别打趣我了，這還用問我嗎？也虧得你能堅持那麼久。”

“哈哈。”趙浔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眼裡難得多出幾分幸災樂禍的神色。

“好了，該笑夠了吧，學長。”

“哈哈~抱歉，實在難得看見你吃癟，一時沒忍住。”

林歧卻低下頭來，一手托着下巴，兩眼認真地看着趙浔說：“學長，我覺得你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了？”趙浔困惑地看了眼林歧。

林歧擰着眉想了半天，最終眼神落在趙浔輕輕勾起的嘴角上。

“你以前，好像不怎麼愛笑，倒也不是笑不笑的問題。就是，以前見你的時候，就感覺你沒什麼活人氣，看上去面無表情的，做事也幹淨利落，看上去就很兇，所以每次見你，我都會躲着走，盡量不招惹你。”

趙浔知道這是在說他還是霍星時候的事了，回想幾次夢裡出現的記憶，好像确實如此，連他自己去當旁觀者的時候，一開始都不敢肯定夢裡那個冷冰冰的人居然會是曾經的自己。

想到這，趙浔忽然擺出了那張一闆一眼的淡漠臉，輕輕瞥了眼旁邊的林歧，直接給他吓得一機靈，立馬站得筆直。等人已經站直了，腦子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他抽搐了兩下嘴角，一臉無語地看着滿臉戲谑的趙浔，最後撇了撇嘴說道：“霍……額，趙學長，您還是放過我吧。”

林歧的樣子和記憶中的身影漸漸重合，就像是回到了在星塔讀書的時候，林一總是擺出這副無奈的表情，拽着不合群的他去參加集體活動。

“……林一”一瞬間的恍惚，讓他差點将林歧誤認成了林一，脫口而出的名字讓林歧一愣，臉色刷得一下白了。趙浔頓時反應過來他說錯話了，隻看着林歧的頭漸漸低下去，接着露出一個苦笑：“沒事的，我沒那麼脆弱。況且，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還有，請相信我，我一直是站在你這邊的。”

莫名其妙的，林歧突然對他說了這麼一番話，接着不等他細細去想其中的含義，便起身走開了。

……

之後的數天裡，林歧再沒主動跟他說過話，像是為了避嫌，又仿佛是為了策劃什麼别的事。圍繞着龍淵的其他的隊伍在得到消息後也陸續撤離了。林歧依舊秉持着他穩妥的行事風格，将撤離的路線、時間等安排得僅僅有條。随着時間的推移，趙浔心中的不安與日俱增，雖然，明白林歧不會害他，但當他親眼見到久别的基地時，心中仍是出現了一絲慌亂。

潮澤基地的大門向兩邊敞開，鋼鐵鑄成的城牆在陽光下映射出金屬的光澤，特制的合金材料讓它能抗下酸雨的侵蝕，長久地屹立于此，成為了人類最後的庇護所。先前龍潮中被破壞的部分已經被重新修整過，此刻，直屬于燈塔的執行隊甚至帶頭出城來迎接，不讓他們押送的“犯人”又一絲逃跑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