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感到抱歉,本來這也不是你的錯。他最後一次走之前,給我打了通通訊,說了一堆奇怪的話,什麼記得冬天多穿衣,别總隻盯着工作之類的,交代了一堆啰嗦話,恨不得把所有話都說完。現在想起來,大概是在告别吧。我不了解燈塔内在幹什麼,也無權阻止什麼。我唯一能做的,隻是把星塔裡的孩子好好養大,至少,在星塔,他們還能體會下安甯的生活。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還能找到阿也的話,幫我把他帶回來吧,這裡畢竟是他的家。”
趙浔知道馮绮的意思,她隻是還想再看一眼周也。
“隻要我能找到的話,一定會帶他回來的。”
這時候,這位強忍着淚水的馮女士終于忍不住還是落淚了。她捂着嘴唇,眼淚止不住地從眼角滑下,一瞬間,臉上的皺紋突然布滿了她的臉,仿佛一夜間老了十歲。這一刻,她隻是一位失去了兒子的可憐母親而已。
走出房間,趙浔才重重地呼了口氣,他慢慢走出了星塔中心,一步一步走向樓下。站在出口的位置,陽光從正前方的大門中照進來,一瞬間,他仿佛又看到了周也,他就站在那裡,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中是無限的平靜。他從不會把周也和白楓弄錯,即使是完全一樣的臉,但白楓的眼神是不同的,他的眼中一直燃燒着一把火,仿佛能随時将世上的一切燃盡。周也卻恰恰相反,同樣的暗金色的眼睛,眼中卻隻有一片如水的沉靜,像一塊凝固的暗金色湖泊,平靜的水面上沒有一絲漣漪。
此時,兩人正一左一右地站在陽光下,耀眼的光芒從他們身上傾斜而下,直直落在趙浔的眼裡。一時間,他停住了腳步,隻是怔怔地望着兩人。下一秒,他不由自主地往前邁出了一步,兩道金色的影子就如同幻夢般消逝在眼前,隻留下一雙企圖握住他們雙手。趙浔愣愣地看着空空的掌心,這才恍然發覺自己剛才在做什麼。
一聲嗤笑,趙浔擡手扶住雙眼,任由陽光傾灑在身上,接着放肆地笑起來。
良久,趙浔終于停下來,墨黑的雙眼直視前方,黑鷹似的巡視着前方。
三天後,趙浔接到了燈塔下發的任命文件,蕭綏甚至親自到場給他授予執行官銜。同時授予他自由出入基地的權力,不過代價是多了一根鎖在脖子上的基因鎖。左右都已經代了四個鎖了,也無所謂再加上一個兩個的,能用一道鎖換來自由出入的權力還是比較劃算的。
龍潮之後,巡獵局的任務要比之前多了許多。龍潮中受到腦波影響的人不在少數,黑鱗病中爆發例子比以往高出不少。尤其這還是在内城,“搖籃”所在的地方,絕不能出一點差錯。
執行隊和駐屯隊的已經将那裡團團圍起來了,趙浔遠遠地就看見了帶隊的林歧。作為巡獵隊的副官,又兼任燈塔的眼睛,出現在這裡,他并不意外。
“長官。”趙浔聽到林歧如此喊道。
“嗯,我接到指令,今天要對‘搖籃’進行檢查,排查隐性黑鱗病”患者。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科學院已經研究出了新型便攜式檢測試劑,我已經帶來了,不用轉移到星塔一個個排差了。最近街上爆發黑鱗病的人比以往多了一倍,這試劑來的真是時候,直接排除了轉移時候遇上黑鱗病爆發的風險。”
林歧點頭,表示清楚,非常配合地放行了。
搖籃之所以叫做搖籃,主要因為,這裡是新一代誕生的地方。在四歲之前,無論男孩女孩都會在這裡被撫養長大。再之後,就要進行檢測,依照潮澤基地檢測條例,以及孩子的能力進行分流,一部分智商較高的會被劃入星塔,另一部分則會被劃入外城的教育學院。成長到十八歲後,就可以經過考試進入燈塔、巡獵局、執行部、駐屯衛等地方。唯一特殊的是,巡獵局的報考條件之一是,僅限星塔學生報考。
話說回來,作為基地的未來,搖籃是龍潮後,基地重點排查的地方。其他位置爆發了黑鱗病還有處理的餘地,一旦搖籃爆發了黑鱗病後,那将是不可估量的災難。毀掉的将是基地的下一代,那些新生的、毫無防備之力的孩子們。
在搖籃的時候,孩子們還是被允許每周探望一次的,這對于家長來說,也是一個能讓他們安心的方法。不過,探視的時候,隻能在隔離窗外遠遠觀看,以防萬一如果探視的家長中有隐形黑鱗病,那麼這種的探視模式能最大程度地保障孩子們的安全。在離開搖籃後,孩子們大一點的時候,探望的次數就會減少為一月一次了。
星塔的時候,他就經常看見其他孩子每月都有家長探視,順便給他們帶些外面特有的吃的、玩的。不過一直以來,屬于他的那扇探視窗一直是空的,他也隐約知道是怎麼回事,一開始還有些難以接受,後來漸漸的也就好些了。直到現在,再次親眼看見那些激動地等待在隔離窗外的人們時,他還是感到沒由來的一陣心酸。輕輕的,像是水中蕩開的漣漪,喚醒了一些曾經被遺忘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