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見到這樣的場景,龍群如過江之鲫般湧入破碎的光罩中,而迎接他們的是嚴陣以待的巡獵隊。此時此刻,基地外的空氣中充滿了濃烈的血腥味,随着防護的光罩被沖破,嘈雜的龍鳴聲不斷傳入耳中,尖利的聲音差點刺破趙浔的耳膜。眼前一陣發花,眩暈感随之傳來,緩了兩分鐘,他才重新看清了下面的景象。
下面的巡獵員絲毫不受影響,不僅如此,甚至還能在龍潮中翻湧,像潮水上卷起的浪花一樣,飛躍在龍的脊背上。趙浔一眼就在龍群中找到了那抹熟悉的影子,黑色的身影,肩上反射出一束銀光,那是巡獵局的徽章。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周也獵龍的現場,殘忍的、肆意的,像是解放了他的野性一般,即使面對這樣大規模的龍潮,也絲毫沒有任何畏懼。
那樣的眼神,冰冷的,毫無感情的,完全不像是他夢到的,回憶中的周也。
自從從夢中醒來後,趙浔就感覺有種違和感,現在,尤其是親眼見到了“周也”後,果然有什麼地方不太對。不知道什麼時候,門外看守着的兩人已經不見了,應該也參與到了下面的戰場裡了。他輕輕地推了下門,門輕易就被推開了,門外還貼了張紙條,上面寫着:“城牆随時會被攻破,你先往裡撤。”一看這字迹,趙浔就知道是誰寫的了。
他走出門去,順着樓梯下來,走到堡壘屋的一層,又接着往下走去,直直地走向龍潮爆發的正面戰場,完全沒打算乖乖聽話撤離。全身的鮮血都在躁動,在此起彼伏的龍鳴中,趙浔感到格外清醒,心髒很熱,像是被澆上了滾燙的熱水,很疼,但卻仍舊在沸騰。滾燙的鮮血從心髒流入四肢百骸,意識卻越發地清醒冷靜。
趙浔下來的時候順手拿起了城牆後挂着的備用長刀,兩片長刀是用特殊材質制成的,科學院出品,專供巡獵局獵龍所用。為了對抗龍潮,這些備用的刀具早就提前準備好了,放在外牆的城牆後面。此時這裡不隻是巡獵隊的人,駐屯隊的大部隊、執行隊的主力軍都齊聚在此。離子炮被架設在城牆上,由駐屯隊負責看守,執行隊則跟巡獵隊一起,正面抵禦着龍潮的沖擊,為駐屯隊負責的離子炮充能準備時間。
這是顯而易見的布置,趙浔在牆上時就看見了,基地對應對龍潮還是有些經驗的。不知道是不是受龍潮的影響,他總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态不太對,似乎有些奇怪,但他卻說不上來哪裡有問題。隻是,在他從駐屯隊守衛處拿走一組刀時,那些人突然将他團團圍了起來,但卻都站得遠遠的,始終和他保持着一段距離,就這麼舉着槍對準他。
奇怪的是,趙浔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隻是拿了刀就徑直向城外走去。心髒越來越疼,血液越來越熱,腦袋裡像是塞了一塊整塊冰一樣,耳邊突然安靜下來,再也聽不見那些擾人的龍鳴聲,視線中,基地外龍群的一舉一動都像放慢了無數倍,在他的眼前仿佛成了一個個慢鏡頭,輕易就能斬落他們的頭顱。
身體的動作在産生想法下一瞬,他已經從高出躍下,跳上了一頭龍的背上,揮舞起長刀,當即斬落了一頭盤尾褐鱗龍的腦袋。直到那頭龍三角形的腦袋砸落在地上時,周圍的巡獵隊才察覺到了的不對。接着,幾個呼吸的時間,一個接一個的龍頭被砍下,巨大的身軀倒下,砸在地上掀起一陣塵土,動作幹淨利落,一氣和成。
白楓這時候正在另一頭獵龍,即使已經看見了趙浔的身影,他現在也騰不出手去把趙浔拎回去。這樣的鏖戰并沒有持續太久,城牆上忽然傳出了一聲警報聲,綿長的警報聲中,所有人都在一瞬間收了手,已極快的速度,跳下了龍背,跟着執行隊的人一起往回撤去。白楓抓住一頭綠鱗龍,接着龍脖子的甩力躍上了趙浔的位置,接着一把抓過仍想繼續獵殺的趙浔,将人攬住,帶回了基地大門。
下一刻,白楓的身後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寬大的身軀将身後的爆炸擋住了,此時趙浔隻是緊緊依靠着白楓,他的身上源源不斷地傳來的涼氣讓趙浔短暫的安靜下來,似乎全身躁動的血液似乎被安撫了。身後的離子炮的聲音不斷響起,白楓抱着人從濃煙中走出,穿過城門,重新回到基地内部。
這時候,白楓才有機會仔細查看趙浔的情況,剛才抱着的時候,他就感覺到趙浔身上不正常的高溫。将人放下後才看到趙浔的脖子上不知什麼時候居然纏上了許多,藤條似的墨紅色血管,有幾條甚至都蔓延上了趙浔下颚,連那雙沉靜如水的黑色眼睛,現在都呈現出了一種詭異的暗紅色。白楓頓時怔住了,他的記憶又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個時候,眼前這人似乎也是一樣的情形,眼中毫無生氣,就像是被制造出的人偶一般看,隻會屠龍。
顫抖地撫上趙浔冰涼的額頭,暗金色的眸子有一瞬的顫動,又很快恢複原樣,不動聲色地将人抱到了一邊的牆角。趙浔墨紅色的眸子卻一動不動地盯着白楓,手中仍握着之前的獵龍刀。突然,一把沾滿龍血的刀架在了白楓的脖子上,隻聽那人問道:“你是誰?”
白楓深邃的眼睛看着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有些不确信他是否已經清醒了。兩人保持着這個姿勢,周圍的人見狀紛紛想沖上來制止趙浔,卻又被趙浔一個犀利的眼神逼退,刀口更逼近白楓脖子,幾乎溢出了一絲鮮血。
“别動!”
白楓朝外圍搖了搖頭,示意他們不要妄動。巡獵局的人一個個都收起了刀,執行隊和駐屯隊的人見了情況,也沒再上前。
趙浔又将眼神轉回了白楓身上,繼續重複着之前的那句話:“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