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内。
似乎是得知了警員已經被影響,孔茗沒有再隐藏自己的身份,而是拉着妹妹,走到莫玄面前。
“警官,你真的要幫助我們嗎?”
不等莫玄回答,她身旁的隊友率先出聲:“當然,我們…我們想要贖罪。”
她們面色陰郁,似乎情緒都有些不穩定。
孔茗聞言笑了,随後定定地看向莫玄:“那你呢?莫警官,我可以看看你剛剛發出去的短信嗎?”
莫玄順從地點頭,将手機遞過去。
【商場安全,可進。】
孔茗抿唇,滿意地彎了彎眼,眼中滿是惡意:“很好,都進來吧。越來越多的人進來才好,這種惡心的地方早應該消失了,她們、你們,都是幫兇,都該死。”
警員們聞言不由低頭,嗫嚅着對方吐出“對不起”。
莫玄睫毛微垂,沒有說話。
“我們去看她們享用‘食材’吧。”孔茗轉身出了暗室,二層的巡邏者就像看不見她一般。
“她們不是很喜歡‘吃人’嗎,那就吃個夠。”
原本跪坐着的女孩們也跟着紛紛站起,向外走去。
警員們垂着頭,低眉順目地跟着。
莫玄走在最後,唇拉直成線,她的外套剛剛遞給了孔茗,現下隻穿着一件單衣短袖,露出她堅實有力的肌肉。
前方人群朝着超市走去,帶頭的孔茗松開拉着妹妹的手,放慢步子,直到與莫玄平齊。
“你沒有被影響吧?”孔茗低聲道。
莫玄怔愣一瞬,很快又遮掩過去。
“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莫玄,莫警官,你很有名。”孔茗停下腳步,伸手探向對方。
莫玄的眼睛很亮,像是藏着一片海,包容着入目的每一個人。
“在我被關在暗室裡的時候,我每一次都期待着你能來救我,可惜這個案子卻被分給了你們二隊那些賤人。”孔茗擡着頭,對方很高,約莫一米八,頭發剪至耳後,五官深邃、乍一看雌雄莫辨。
她一點點撫摸上莫玄的眼,莫玄短直的睫毛微微刺得她手心泛癢。
“我知道你想救人,你想拖延時間。可是有些人真的值得你救嗎?”
莫玄站在原地,直視對方:“我…沒有資格評判,我隻是…來救人。”
孔茗輕笑一聲,片刻後收了神色,換上初見時那副受驚小鹿般的表情,顫聲道:“莫警官,可是那天我隻是和妹妹來看電影,難道我就活該被抓住關起來折磨嗎?”
莫玄張了張嘴,喉嚨發幹。
她一直都知道,一個女人為了活下去要面對更多的困難。
她也一直盡力地讓自己遊離在這種情緒外,她會難受、會痛苦、會産生兔死狐悲的感受,但也僅限于此,因為她知道,如果她真的沉浸在這種感情裡,她就很難保持公正。
可是…
“可是你也知道,很多事并非公正不是嗎?”
是嗎?
就像林耀,就算他真的把宋媛殺死,律師一句“家暴歸為隐私”就可以讓他免于死刑,甚至會有無數網友共情他是否遇到了什麼困難。
就像張大力,即便他不學無術、殘害至親、終生扒着母親妹妹吸血,隻要他稍微在外人面前表現得一點點體貼,就會有無數人誇贊“浪子回頭金不換”。
就像大肚男,明明他應該在牢裡悔恨終身,卻隻是躲了風頭又聯合二隊卷土重來,賺的盆滿缽滿。
在他們眼裡,女性的苦難無需理會,相比于把她們看作人,更像是一種物品、一種附屬于身為“第一性”的他們的物品。
就算他們見到了被壓迫着的女性反抗、甚至被救過一次,難道他們便會真的認錯悔改嗎?
聽着對方的聲音,莫玄很想盡力反駁些什麼,但她說不出一句話,往日被她壓抑的情緒翻湧上來,她所見過、所聽過、所感受過的姊妹們仿佛聚在她腦海裡,向她哭訴着自己的痛楚。
莫玄聽過很多人誇她正義、誇她公正,誇她是警界之光,但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并非如此。
成為一個口口稱贊的女警,她的付出遠比同地位的男人要付出多得多,因此很多時候,她甚至比那些男人還要不近人情、還要固執。
隻有這樣,她才能保持大衆眼裡的公正。
“給你一個選擇。”孔茗臉色重歸平淡,“你将二隊那些賤人引進來,我隻殺該殺的人,而其他人,我會讓你帶出去。如何?”
少女從對方的褲袋裡拿出通訊設備。
“給你三分鐘,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們就一起死吧。”
原本摁下發送的地方此刻是灰的,這種軍方特供設備,除非輸入密碼,否則可以僞造成已發送的界面迷惑敵人。
很多其他産業的大佬也購買使用,孔茗在暗室裡見過。
“我知道你沒發呢。”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醫院。
此刻已是半夜。
陸思齊守在宋媛床邊,她早些時候哄了對方喝下被她提前下好少量安眠藥的涼白開,對方此刻睡的正熟。
空氣波動一瞬,陸思齊敏感地覺察到,擡起頭來。
“你來了,林湘。”她直截了當,開門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