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水滴落下。
靜谧的靈堂仿佛一個剛充滿電的喇叭,将細碎的聲音無限放大。
“誰!誰在那!”幹癟男如同驚弓之鳥,猛地轉身看向聲源。
原來是濕霧化水,滴在地上。
幹癟男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他轉回身,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将手機遞上前:“付錢。”
“出什麼事了?”矮胖男将妻子拉至身前,色厲内荏地問道。
他有些後悔,什麼時候談這比生意不行?非得晚上過來驗貨。這下好了,貨沒拿到,自己倒吓個不輕。
“能有什麼事。”幹癟男向他靠近一步,那張布滿樹痕的臉龐更顯醜陋,他冷笑一聲,“我是她老子,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話音剛落,靈堂内的溫度似乎又驟降了幾分。
冷風呼嘯,帶着刺骨寒意穿堂而過。四人像是約好了一般,沒人再提起一開始那句不知何人說出的控訴。
矮胖男沒有再說話,隻聽“滴”的一聲,他手機屏幕上跳出一個支付成功的提示。
矮胖男不着痕迹地松了口個氣,随即擡着下巴道:“付過去了,你們把她搬到外頭面包車的後備箱,棺材我們家另外備有。”
幹癟男聞言點頭,心下盤算起拆掉現在這個棺材,木頭又能賣上多少錢。
然而,五分鐘過去,他的手機收款提示并未響起。
“怎麼還沒付過來?”幹癟男猛地擡起頭,直勾勾地盯着對方。
而矮胖男則是一臉茫然,他不斷地滑動着手機屏幕,裡頭顯示自己在五分鐘前就支持成功:“不可能啊,你自己看,我已經付了。”
他将手機遞過去,示意對方查證。
可但幹癟男拿起手機時,卻發現裡頭壓根沒有任何支付成功的消息。
“你耍老子?!”幹癟男一把将矮胖男的領子拎起來,兇相畢露。
矮胖男額頭上的汗如開閘的水,很快濕透了衣領。
“你胡說什麼!”矮胖男的妻子怒斥道,她用力想要掰開幹癟男的手,但無奈對方力氣太大,她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矮胖男此時也是一臉尴尬與憤怒交織的表情,他拼命想掙脫幹癟男的手,同時解釋道:“我已經付錢了,你裝什麼?支付記錄就在那裡,你沒長眼睛嗎?!”
然而,幹癟□□本不相信他的話,他冷笑一聲,将矮胖男的手機甩到一邊,惡狠狠地說道:“你當我傻子嗎?上面沒有支付記錄我會看不見?我告訴你,今天這錢你不給也得給!否則,你們誰也别想走出這個門!老婆,關門!”
說着,他猛地一推矮胖男,可惜矮胖男太胖,對方穩穩當當地站在那,幹癟男倒是被慣性推的後仰幾步差點摔倒。
矮胖男被放開後,憤怒地瞪着對方:“我不想付錢?沃日你老子,我家裡有别墅有豪車,貪你這兩萬塊錢?我告訴你,要是我手機被你砸壞了,你連我手機也要賠!我看你女兒這麼‘随便’,估計也是和你學,沒教養。”
幹癟男被這番話氣得脖子漲紅。
換做以前,他可能忍忍拿到錢就算了。畢竟他也不是這麼愛他的女兒,可不知為何,他現在卻感到了一種非同一般的憤怒,如同将要噴發的火山,岩漿成為他的血液,将他的五髒六腑都燒得又幹又躁。
“你給我去死!”
他猛地一揮拳,矮胖男的鼻子被打到,血登時流了下來。
“沃日你老子!”
矮胖男不甘示弱,心中一陣邪火燎起,他緊咬牙關,随後一把撲上前。一旁兩個女人見狀,紛紛加入戰局,四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最後,矮胖男不知從哪掏出一把小刀,沖着幹癟男的眼睛刺下,狠挖不停,幹癟男痛的撕心裂肺,他怒吼着加大手臂的力量,幾乎要将對方脖子絞斷。刻薄女也伸長指甲不停地摳挖矮胖男的眼睛,卻被陰沉女不住肘擊。
四人幾乎以一種刁鑽、扭曲的角度擠成一團,如同爛肉一般,她們雙目圓瞪,滿是怨恨與不甘。
而在她們死後,四人身軀上猛地掉下層半透明的皮膜,皮膜在空氣中扭曲、組合,最終凝成了一個年輕女人的模樣。
馬尾辮,長相清秀。
赫然是靈堂桌上那張黑白照片裡的人。
再細看,照片下寫着名字,蕭甯。
蕭甯靜靜地飄在原地,将手掌舉至眼前:“我明白了。”
空靈的聲音帶着一抹淡淡的幽怨。
“‘吞噬’。”她自顧自地道,腦海裡不停閃回着生前的畫面以及方才吞噬人類的感覺,“通過‘吞下’人類,改變‘磁場’,引導她們的負面情緒,讓他們自相殘殺或是自殺,這便是鬼的能力嗎?”
蕭甯記得自己是今天下午為了拒絕母父把自己嫁給鳏夫而選擇逃跑、最終跌下山坡死的。
母父重男輕女,從小就不喜歡她讀書,上了高中以後學費都是自己打工賺取,好不容易考上好大學以為可以逃離這個窒息的家,卻又被騙回來嫁人,被迫接受一場荒謬的婚姻。即便是在死後,她的命運也未得到絲毫的憐憫,竟還要被安排一場陰間的婚事。
實在太不公平了。
她憤怒、她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