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半雪道:“不是突然。”
明業沒聽清:“啊?”
不是突然,她很早就想問了,實際上,她也确實問了,兩年前,清妩還沒出去的時候,她在一間亭子外面碰到清妩,看着那人熟悉的身影,傅半雪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突然就問了出來。
業城義莊那時,你在外面等我出來對麼?
唐清妩那時剛從青玉台下來,眉宇間還有些憊色,她瞧了傅半雪一眼,眼神很輕柔,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我知你會安全歸來。”
我知你會安全歸來,所以沒必要,也不會,跑去業城等你的消息。
傅半雪黯然垂下眼。
明業時常跟在唐清妩左右,唐清妩的事,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明業都知道個七八分。
傅半雪看着明業,說道:“思風長老與我說,那日清妩趕來的時候,臉色有些不好,他擔心清妩是不是有什麼隐疾,私下裡還問了我,你知道,我們這些人,終日與詭物打交道,陰屍鬼怪,魑魅魍魉,對陣之下,免不得會留下些什麼隐患。”
明業暗暗呼出一口氣,原來是思風長老說的呀,他心思轉了幾轉,看主人意思,似乎并不想那日的事情讓半雪知道,可是這是思風長老說出來的,那便不關他的事了。
至于這隐疾......明業偷瞧傅半雪一眼,可千萬不能讓他知道。
明業于是道:“那日,主人才收拾了幾個詭物,金丹裡靈氣受損,所以面色不佳,再加上長途跋涉,免不得會有些勞累,你和思風長老都莫要擔心,主人的身體,她心裡有數的。”
所以......她來了。
她是來了的。
她知曉我會平安歸來,但是她還是趕了很遠的路過來。
傅半雪心緒不平,她藏在寬袖下的右手已然捏成了拳,似乎如此這般,她才不會将這番激動表現在面上。
可她來了,又為何不能與我明說,遮遮掩掩,又是為什麼?
“半雪?半雪?你怎麼了?”明業似乎覺得傅半雪不怎麼對勁。
若是她清楚了自己的心思,第一件事情不是應該遠離自己麼?她完全可以将自己逐出後山,或者将自己調到一個長久接觸不到她的地方去,但她并沒有那麼做。
而且,就連她自己認清楚自己的心思也不過是在一年前,清妩她......又如何知曉。
但她為何又一走就走了兩年?
若是她以這種方式遠離自己,現在為何又允許自己和她一起查這林家的事情,為何允許自己跟在她身邊?
傅半雪臉色一時陰一時晴,短短時間,竟是風雲變幻,晴天雨露來了個遍。
“半雪!!!”明業大喊一聲。
傅半雪被他喊回了神:“怎......麼了?”
明業戳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呀,你到底怎麼了,怎麼臉色一下變得那麼難看?”
傅半雪搖搖頭:“沒事,突然想起了前兩天晚上做的一個噩夢。”
明業似乎有些擔心:“還在做噩夢啊,要不要......”
傅半雪一笑:“不是的,師兄你别擔心。”
小時候,因着阿娘新喪,再加上遠離故鄉,她很長一段時間都提不起神來,白天萎靡,晚上還噩夢連連,那時候,林姨、清妩,還有明業師兄晚上時常會過來看看她睡得如何,因着此事,清妩還讓人做了特質的安神香過來,她才睡得安穩些。
後來慢慢長大,這毛病才逐漸沒了去。
明業點點頭,似乎相信了。
兩人一轉頭,被旁邊的唐清妩吓了一跳,明業睜大眼:“主人,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唐清妩皺着眉:“大老遠就聽見你在這裡大呼小叫,一個大男人,一驚一乍的,成什麼樣子。”
明業:“......”
劍靈本來就是長劍的一道靈魂,男女變換任其心意,若是唐清妩喜歡,他明日變化個小女娘出來也無不可。
“逛夠了?那就回去吧。”
明業哦了一聲。
回去的路上,明業拉了拉還在發呆的傅半雪的袖子:“半雪,禮尚往來,既然你問了我一個問題,那我也要問你一個,你可得好好回答我。”
傅半雪:“什麼?”
明業神秘兮兮的,似乎并不想讓唐清妩聽見,他湊到傅半雪耳旁:“那日看主人模樣,似乎早就知曉你會平安出來,這是為何啊?”
傅半雪笑了下:“清妩以前......教過我法子。”
陰陽相交之刻,便是百鬼出行之時,這時候百鬼不懼陽面,而自身又已經适應了陰面的生活,所以,唯有找到這陰陽相交的地處,才可躲避。
明業恍然:“哦,原來是這樣。”
當初玉城的那場禍事,便是由鬼怪而起,她小時候連連做噩夢,怕這些東西得很,唐清妩便教了她各種專克鬼怪的法子,而這百鬼出行的躲避之法,便在其中。
傅半雪瞧着前面那道熟悉身影,殘陽照在她身上,鮮紅得很,她的側臉輪廓柔和,瞧上去似乎應是個柔順妩媚的女子,可她卻又那麼鮮活,那麼濃烈。
傅半雪忍不住想,世上......怕是再不會有她這般獨特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