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業是在吃中飯的時候出來的,他瞧見客廳裡面的兩個人,笑了一下:“主人,半雪。”
傅半雪一直是把明業當哥哥看待,昨日明業估計是在那山林裡面蹲守了一夜才把那麻袋男人蹲守過來,傅半雪于是問道:“明業師兄,你等會兒吃過飯多去休息一會兒吧。”
明業擺了擺手,一屁股坐下,拿筷子吃飯,一邊吃一邊說:“不睡不睡,再睡我晚上估計就睡不着了,大半夜的還睜着個眼睛,我又不去當賊。”
唐清妩瞥他一眼,輕聲道:“我瞧你倒是當得挺樂呵的。”
明業一噎,嘿嘿一笑:“主人,您吩咐的事情,我自然是要辦好的,樂呵倒不至于,相比之下......”他語氣拖長:“我更願意帶半雪出去玩兒,怎麼樣半雪,下午我帶你出去逛逛?”
“你别看這隻是個鎮子,但是裡面卻不小,因着這附近有個隐世的世家,周圍很太平,在這亂世裡面很是難得,久而久之,人就聚攏了來,這附近呀,估計得有好幾個鎮子那麼大。”他看向傅半雪,眼神裡是循循善誘的神色。
傅半雪有些疑惑:“世家?”
唐清妩給傅半雪夾了一筷子菜,補充道:“就是禦獸世家,林家。”
林家......
傅半雪一愣,是了,這裡離玉城不遠,明業口中所說的林家便也隻能是記憶裡那個林家。
她去了青玉閣之後便很少有時間回鯉村了,鯉村那裡本來就沒多少人,如今過了這些年,便也隻剩下一片殘垣斷壁了。
算算時間,再過一兩個月,便是阿娘的忌日,如今到了這附近,去上上墳也好,傅半雪思索着。
她忽然沉默下來,其中異樣似乎也為飯桌上其它兩個人所察覺。
唐清妩一開始并不清楚傅半雪的身世,乃是後來詢問了林姨才知曉的,她幼時喪父,才不過總角便又失了母親,變成了一個孤兒,因着她幼時長得格外瘦小,聲音細小,又顯得溫和,是以又格外讨人喜愛。
林姨願意來照顧傅半雪,也是因着她本身就極是乖巧的緣故。
隻是......這人小時候還願意多與她說幾句話,長大了之後便學會了什麼事都悶在心裡了。
明業不着痕迹看了看傅半雪和唐清妩,隻見這兩個人,一個低着頭似乎在思索着事情,另一個人則是看着對面的人出神,明業瞧了兩個好幾眼,這是......什麼情況?
飯桌上面的僵局乃是被外人打破的。
店小二喊了一聲:“客官,你們要的糖醋魚來喽!”
飯桌上的傅半雪立刻被這一聲喚回了神,她略擡頭,便瞧見了唐清妩看着自己的目光,她的眼裡情緒似乎總是很複雜,以往的每一次傅半雪都辨不清其中意味。
有時候,她笑意盈盈瞧着對面的人,語氣裡面和善極了,但是傅半雪卻能瞧見她眼底深處透出來的不在意;有時候,她隻是淡淡看着江裡的流水,明明是在發呆,但是卻能瞧見她眼裡的掙紮;有時候,明明是恭敬地對着掌案報明事情來由,但她面上的表情卻淡漠極了......
傅半雪一向看不清她,但是這一次......卻似乎有些例外,她好像看見了一些東西。
她眼裡的,是心疼麼?
她在......心疼自己。
傅半雪的心緊了一下。
那店小二叫醒的并不隻有傅半雪,還有唐清妩,她瞥了那店小二一眼,那店小二不知怎的突然停住了腳步,嘴裡咽了一口口水,這是......怎麼了?
明業把菜接過來,對着店小二笑了下:“謝謝。”
店小二彎了彎腰:“折煞我了,客官。”
後廚房門突然冒出來老闆娘,大聲喊道:“林淵,趕快來端菜,愣在那兒幹什麼呢,當粱柱子麼?!”
店小二忙道:“诶,來了來了。”
待那店小二走了,幾人的目光才放回到桌子上,唐清妩瞥了傅半雪一眼,沒有說話,傅半雪低着頭,用筷子從碗裡面夾飯吃。
她在意自己,傅半雪想。
隻是不知道這份在意,有幾分是因為自己是她的徒弟......
如果脫離了這個身份,她還會分多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傅半雪有些發呆。
桌上各種各樣的菜都有,傅半雪食谷欠不佳,便隻是撿着面前的兩樣菜在吃,碗裡面不知道被誰夾了一塊排骨過來,傅半雪筷子一頓,下意識往唐清妩看去,唐清妩似乎已經用好了飯,現在正拿着一杯子做喝水狀。
明業說話:“半雪,你多吃點肉嘛,你瞧瞧你,身闆這麼瘦,可怎麼有力氣?”
傅半雪嘴角微微抿了一抹笑,她對明業示意道:“怎麼,要比比麼?”
明業一噎,連連擺手:“不比不比。”
他跟傅半雪比劃?那不是自找苦頭麼?
四年前,蒼州業城附近的一個義莊頻出怪異事故,因着這是幾大隐門管轄的交界地,不好說誰該來管這樁事,還好其中一個有名的隐門——拈花樓正好在辦拈花盛事,便将這義莊事故作為拈花盛事的一個賽程。
本是中途的一個賽程,難度不會太大,左右不過淘汰些人罷了,可不知怎的,這途中竟生了變故,這些年輕小輩進入義莊後,這義莊突然就被隔開了,外界的人出不去,裡面的人進不來,這裡竟形成了一處獨立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