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和剛才一樣，聽起來讓人渾身戰栗。

倪姝低下頭，不敢看她，也沒有回複她剛才的問題。在夢中，倪姝很少能說話，總覺得要開口時，就有人在扼制她的脖子。等了一會兒，身前的陰影終于沒有了。再擡頭，那個白袍身影已經跑向遠處。

她跑的姿勢很古怪，一邊跑，一邊大笑，手裡不停揮舞着。

看着她遠去的身影，倪姝的心稍稍放下，隻是……在她再一次準備起身時，一陣陰影又籠罩了過來。

這一次的恐懼感比上一次還要強烈。

同樣的問話，但是聲音卻不同了。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也是一張男人的臉。他穿着一身黑袍，臉色卻是一樣慘白。

他問：“要和我們一起走嗎？”

夢裡的倪姝無法回答任何問題，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對方，這張臉她不再陌生。沒一會兒，黑袍男人也走了，他跑的姿勢也很古怪，一邊跑，一邊大笑，手裡也揮舞着。

黑袍很快追上了白袍，兩人的笑聲在森林裡反複回蕩。

倪姝癱坐在地上，她的心髒跳得極快，她大口地呼吸着，盡管如此，還是有一種濃厚的窒息感。

她突然哭了，眼淚落在樹枝上時，就連她自己也震驚了。

她苦笑了一聲，剛才的黑袍男人，是——

倪天佑。

既然男人是倪天佑，那麼那個女人是……倪姝回想了下，在她的記憶裡，那個女人的臉實在太過陌生。她好像從來沒見過她幾次——

她的媽媽。

倪姝爬了起來，整個人像是被勾了魂一樣，跟着前方的兩個人走去。森林裡黑白兩道身影一直在跑，一會兒在前方，一會兒又從後方出現。反反複複，倪姝就那樣跟着他們走。

走了不知多久，像是走出了林子，又像是沒有。總之，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了幾棟破舊的房子。

房子前有一個小廣場，廣場中央還有一個升旗的台架，但是沒有旗幟。風吹過，升旗的繩子撞在旗杆上，發出“咣當”的擊打聲。

是學校嗎？倪姝不确定，她目視四周，往前走近了幾步。白色的牆壁因為時間久遠，黃中泛黑，上面的油漆逐漸脫落，走廊牆角上到處都是。

倪姝踩在脫落的油漆上，陷入迷茫：這裡她好像來過，不是學校，是……

是哪裡呢？

她甩了甩頭，繼續往前走。像是被潛藏的記憶驅使一般，她走到了屋子後面的一處遊樂場所。那裡有滑滑梯，有秋千，有跷跷闆，甚至……還有一個動不起來的旋轉木馬。

她怎麼會知道那個小型旋轉木馬動不起來呢？！

倪姝擰眉，她走上前，坐在了木馬上，這是小孩子坐的，一個成年人的體型坐在上面顯得特别的不合适。

不過，她已經知道她為什麼會清楚那個小型旋轉木馬動不起來了，因為她想起來了——

這是孤兒院，她被接回倪家之前住過的那家孤兒院！

真沒想到，再想起這個地方會是在夢裡。

是因為方轍的緣故嗎？倪姝伸手在木馬上撫摸了兩下，一些模糊的回憶似乎找到了出口——

“我……我叫谷雨。但這不是我的真名，我應該沒有真名吧。因為我是谷雨前後出生，出生後沒多久我就被遺棄了，所以把我送到這裡的人就給我起了個名字——谷雨。”

“你呢，你是誰？我好像沒有見過你。”

“院長說你要看看我，呃……你是來領養我的嗎？”

“我本來覺得待在這裡挺好的。可是……可是方轍也離開了，要是我繼續待在這裡，肯定會有人欺負我的。”

“你問方轍是誰？呃……他是個小混蛋，是個小騙子。他說過，他會永遠保護我的。他說話不算數，我已經好幾天沒看到他了。實話跟你說，方轍很優秀，我覺得他肯定已經被人領養走了。哎……如果以後見到他，我絕對絕對絕對不要再理他！誰讓他抛棄我的！我讨厭被抛棄！”

“你要帶走我？真的嗎？”

“我……我不是不願意走，隻是……要是方轍回來了，他看不見我怎麼辦？”

……

“你說，你是我的爺爺？”

“倪姝……我的真名叫倪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