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接着電話,接住鑰匙看過來,眉頭蹙起。
幾句結束了對話,紀焱走近,秦知也微仰着頭看他,瞳孔清澈又幹淨。
我們,原本是非血緣關系的至親。
恍惚間,秦知也想起些陳年往事。
*
紀斌,秦晨的丈夫,也是紀焱的舅舅,兩家的牽扯緣分很奇妙。
秦晨懷着孕的時候一個人住在居民樓裡,隔壁就住着紀焱和他媽媽,那時紀焱已經六歲了。
紀焱媽媽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在懷孕期間幫了秦晨很多,紀焱父親又很早去世,兩個經曆相似的女人互相照顧,關系親密。
隻可惜紀焱媽媽身體不大好,在秦知也四歲那年就撒手人寰,留下尚且十歲的紀焱。
等了一段時間都沒有人來尋紀焱,秦晨索性兩個孩子一起養。
那是最不容易也最幸福的六年。
小時候的秦知也對她的态度還是很親近的。
最開始的紀焱經常偷偷抹眼淚想媽媽,秦知也就當哥哥的跟屁蟲,形影不移。
從一起去上小學到秦知也送紀焱去上初中,那條回家的路他們一起走過好多年。
十三歲的紀焱已經初具少年姿态,整日繃着臉耍酷,進學校前對着眼淚嘩嘩的秦知也開口,“我答應你,你一出校門就能見到哥哥。”
平靜的日子沒過上幾年,在紀焱十六歲生日那天,甯靜的居民樓樓下忽然停了十幾架豪車。
秦知也永遠忘記不了那天。
他吃着碎冰冰低頭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身形挺拔的紀焱走在他身後。
這時秦晨已經帶着團隊去隔壁市創業,忙得腳不沾地。
一群身穿黑色西裝戴着墨鏡,身材健壯得像是一手可以拎起三個他的大漢突然出現,擋在他們面前,喊紀焱少爺。
“少爺,老爺在等你,别為難我們。”所謂的老爺,是紀焱的爺爺。
氣派的豪車之中下來一個看上去中氣十足的老人,他嚴肅的臉對着哥哥,跟他說家裡需要一位繼承人,說紀焱是他那個混賬兒子的唯一血脈,必須跟他回去。
很荒謬,一個六年都沒人找的孩子忽然多了個爺爺,還多了什麼需要繼承的家産。
簡直像狗血電視劇的片段。
後面的一切,都像是幻夢。而他,如旁觀者一樣走馬觀花地經過。
相依為命的哥哥不留任何痕迹地消失在他生活裡,而秦知也不願意和秦晨一起離開。
創業的她并不容易,明裡暗裡被使了很多絆子,并且有人刻意在她面前提到秦知也生物學上的父親。
秦晨的态度就是從那個時候發生了轉變。
她控制不住地厭惡這個孩子,厭惡着這個象征着不潔不淨的孽種,她甚至開始恨,哪怕秦知也什麼都不知道。
說不上是主動還是被動,秦晨最後妥協了,沒再強硬地要求人過來,派了個助理來這邊照顧他。
助理在他學會做飯時就被趕回公司,之後幾年就是秦知也獨自一人生活。而紀焱被爺爺帶去德國,再見面時就是紀斌領着十八歲的紀焱回來。
據說他找了妹妹很久,還去德國大鬧了一場,那邊才同意定期讓紀焱回來。
而紀斌對秦晨一見鐘情。
*
片刻的失神被男人的動作打斷。
紀焱略糙的拇指輕柔撫過他鼻梁的血珠,又用另一隻手揉了揉秦知也毛茸茸的腦袋,語調緩和,“幹得不錯。”
末了,順着毛茸茸的頭頂往下,撚到發尾,“小栀子,哥哥希望你開心自由,以前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頓了片刻,紀焱認真對上他的目光,“我不會再走了,哥哥保證。”
秦知也垂下頭,“……嗯。”
尹休默不作聲地看着,心裡忖度着當年他和陳戈轉學後是否還有什麼後續。
公主為什麼現在是這副模樣?
年少時的秦知也和他一樣沉不住氣,沖動且躁。走哪都是風風火火的少年如今沉靜而内斂,叫人莫名不安。
不放心地叮囑完,紀焱垂眸看了眼時間。
他得走了。
走之前忽地回頭,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裴曜。
敏銳地察覺到目光中隐晦的審視,裴曜抿唇站直,下意識收了吊兒郎當的模樣。
……
幾人默契地對此事閉口不言,宣陽手搭着裴曜的肩膀,笑意盈盈,“公主,下午這場比賽你可一定要來啊,決勝局!”
秦知也看了身側的尹休一眼,“你能打?”
尹休撓了撓臉,尴尬一笑,“嘿嘿,雖然昨天喝得是猛了點,但咱們——”他右手握拳捶了捶左肩,“咱們可是尊貴的男高!身體恢複快!”
又碰了碰秦知也的肩膀,“诶,公主,咱倆認識這麼多年,昨天還是第一次見你醉吧?”
秦知也甩過去一個眼刀子,“閉嘴!”
這麼丢人的事情他最好一輩子也記不起來!
尹休帶着笑被敲了一拳,雙手大張,“好好好,公主千杯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