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謝謝，我喜歡濕一點的杠面。高杠我自己來吧，你幫我把低杠的粉抹一抹就行，肯定來得及的。”

在提醒入場的廣播聲響起的同時，謝晴答應得大大方方。她雙手分别拉起身邊兩人，出聲打斷了陳思茹對沈浮無比專心緻志的“心理輔導”：“來，要入場了，我們還是喊一下吧。”

五隻手疊到一起，舉起又落下，一句“華國隊加油”，每個人還是都用最大的音量喊了出來。運動員通道的鐵門打開，她們自動按一會兒上場的順序排好隊，由謝晴走在最前面，許知禾緊随其後，再接着就是沈浮和陳思茹，以及默默拎着小杠子和噴壺走在最後的葉清圓。傳統紅黃相間的“番茄炒蛋”，撞色的底色上用水鑽拼成五星形的圖案，這是隊裡為新賽季準備的新隊服，華國女隊面對新周期新挑戰的全新戰袍，閃亮的設計彰顯着“打好東京奧運翻身仗”的全副信心。

“謝晴肯定是沒有問題。”保護着大家完成簡單熱身之後，關彥亭站到杠側，虛伸出手。謝晴也站到了兩杠以内，還沖他比了個“OK”。理論上的第一次配合，但發生在足夠成熟的選手和教練之間就顯得如此順暢而默契。低杠内側起，先做換杠，瑕疵僅僅在于兩個低換高的擺浪略有些欠缺。後面兩個E轉接前空翻更不用擔心，最後在四位隊友齊聲大喊的一聲“站”中後直兩周下穩穩落地，為團體賽開了個好頭。

“不用怕，下面誰保護都是一樣，而且你肯定沒問題。”交接的時候謝晴還特意拍了拍許知禾肩膀。“慢一點，放開比！”

“沒事晴姐，我沒緊張。”

許知禾用牙齒叼着右手掌的護條，最後那個結打的有一點松上場前需要，于是回答的聲音含含糊糊的。換教練保護？這個她确實不在意，也挺習慣的，以前在黃導組是隊裡的最大組，每次分組隊測，或者全錦賽比全能，教練幾乎都是滿場跑影分身都來不及照顧全的程度。這個時候，許知禾的高低杠一般就會托給國家隊其它在同組的教練“幫忙盯一下”，甚至就是由餘導站在下面，起到一個搬開踏闆的作用。記得陳思茹剛進組時，有一次因為黃導沒來保護，她緊張得哭了個稀裡嘩啦，喊着“那摔下來怎麼辦”死活不肯上杠子。當時許知禾就不太能理解這有什麼好哭的，嗯……可能就是自己這一項确實比較穩所以神經大條吧。

然而一向最穩定也是最不擔心的一項今天好像要出點問題。許知禾經由彈簧踏闆跳上高杠，倒立之後剛做一個林轉，剛才上場之前還緊急調整過的右手護掌就開始松開，接着畢轉抓杠的瞬間不正常的觸感讓許知禾的腦海中直接放映出了一個俯拍視角的全局畫面：一根耷拉下來的護條随着自己手臂的動作揮舞，同時還有一片片碎裂着墜落下來——因為在前空翻抓杠的瞬間她知道自己已經是光着大半個手掌的了；緊接着冒出來的就是背得滾瓜爛熟的新周期規則之一：“護掌斷裂可以請求重賽。”

所以要跳下去示意重賽嗎？能堅持先堅持一把吧，反正按規則，在下法之前随時都能停下來的。然後，許知禾就這樣帶着每做一個動作就會掉一塊的護掌做完了後半個成套，前團兩周180下居然還在一堆白花花的碎片中間站穩，順勢舉起一隻戴了護條一隻沒戴的手找到平衡。

“你這個腦回路也太神奇了吧。都想到了重賽是規則允許的，反而要硬頂下去？”後來江春曉這樣評論道。但許知禾在下法落地這一刻其實并沒想這麼些，隻是按慣例地舒出一口氣——第一套平穩完成，就是可惜，終究沒敢嘗試把前騰360接上下法。反倒是關導皺起眉來：“你護掌掉了怎麼不下來？”

“我就是感覺還能堅持。”許知禾小小聲地回答了這個問題，顯然答案并不重要，因為關彥亭的目光已經完全定在了緊接着走上賽台的沈浮臉上。于是她就顧自蹲下身去撿地上散落的護掌碎片，從高杠底下一路撿到低杠附近，一擡頭正好對上在幫沈浮往低杠上抹着鎂粉的陳思茹，“需要我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