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綁架城主的人是為了他的異能，哪怕是為了他向導的身份，想要強迫結合，他暫時都不會有生命危險。”陶令波說。他說到“強迫結合”的時候，賀松轉過來看了他一眼，眼神複雜。可到底是這個時候，賀松沒顧得上關心别的問題。

“就怕這些人是為了A4。”陶令波說。

“什麼意思？”賀松問他。

“前者最多是軟禁，是看重他本身的價值。”陶令波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嘴唇泛着冷風吹出的青白色。向導的體質比不了哨兵，在這裡站了片刻，骨頭已經被冷透了。他抿了一下嘴唇，繼續道，“如果是為了A4……”

“可能會刑訊逼供，或者用更狠的手段。”

……

“别白費力氣了。”

沈讓靠在牆邊，軟綿綿地低着頭，像是連揚起腦袋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腦袋上連着無數白色的電極片，電極片的另一端是金屬細絲，鍊接在莫蕭左側的半個金屬頭骨上。每一次電流經過，他的身體都會劇烈抖動，甚至從枯竭的體力中再度透支力量，脖頸繃直，抖得無法呼吸，連眼睛都翻白過去。

電流停下，他又垂着腦袋，像是暈了過去。

改造後的精神系異能者具備了多重能力，從最初B級異能者的造夢，發展到如今，莫蕭不僅能造夢，更能直接通過電流讀取對方大腦中活躍區域的部分，完成簡單的測謊，更能直接刺激對方最痛苦的情緒，配合原本的造夢能力，輕而易舉就能逼瘋一個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可眼前這個人，卻油鹽不進。沈讓的精神圖景龐大無際，無論多少刺激丢進去，都會最終隐沒在黑色的汪洋之中。她分明感受到了沈讓的情緒，可那些情緒，又很快被巨浪吞噬。沈讓仍舊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仍舊頭腦清醒，仍舊不肯吐露與A4有關的任何信息。

“不可能。”莫蕭眼神如刀。

“你的确有A4，是嗎？”她厲聲問道。這個問題她已經問了很多遍，每一遍沈讓的腦海都會激活相同的區域，沈讓說“是”，是實話。她忽然生出一個念頭，眯了眯眼，又換了一個問法，“你從來沒有拿到過A4，是嗎？”

沈讓笑起來。

“是。”

大腦激活的，依舊是實話的那片區域。

沈讓回答完之後，又低啞地笑了起來，笑聲誘發了咳嗽。他歪頭吐出一口血沫子，呼吸稍微順暢了幾分，于是重複了一遍，“别白費力氣了。”

莫蕭死死地瞪着他，眼中盡是不甘。

“沈讓。”她露出一個笑容，頭上的觸絲有電流竄過，沈讓猛地一抖。隻聽她悠悠地吐出一句話，語調微弱又詭異。

“來，回想一下，你最害怕的事情。”

沈讓的身體震了一下。

他睜開眼，眼前是白色的天花闆。

空氣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四周都是無邊的白。他躺在病床上，身上接滿了大大小小的管路，穿着白大衣的人從走廊上經過，腳步匆忙又規律。那種規律的聲音響徹在樓棟裡，他想尖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

那個人被子彈貫穿後腦，而後踉跄着倒下。鮮血湧出來，落在地上，那人流了很多血，很多很多，血液遮住了那個人的五官。夢境中的人影大多是模糊的，隻有夢境的主人才知道自己看到的，或者說自己想看到的，究竟是什麼人。

莫蕭歪着頭打量着這個夢境，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沈讓開始劇烈地掙紮，他身體隻有肩部以上的部分能活動，手臂姿勢怪異地扭曲着，雙手以不同的節奏震顫起來。很快，他呼吸紊亂，身體對折倒在地上。方聽松适時地拿出手中的半支鎮靜針，用眼神請示莫蕭的意思。

“是文也吧。”

“你殺了他，自己也想這樣死嗎？”

莫蕭低聲問。可她不知道，在沈讓此時的夢境中，地上的那個被血液浸染了五官了人，有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

沈讓卻忽然發出了一聲低吼。

那一聲動靜實在不能稱為“吼”，可從嗓子底溢出來，帶着憤怒，帶着恐懼。方聽松吓得往後退了兩步，隻見沈讓對折着身體倒在地上。

痙攣的餘震猶在，沈讓像一隻将死的蠕蟲，身體微微抽動。

可他掙紮着擡起頭，惡狠狠地瞪着莫蕭，眼中是無盡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