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蕭毫不懷疑,要不了多一會兒,這人就會原地斷氣。
可偏偏這人活着比死了價值大上一萬倍。
她低聲咒罵了一句,也來不及細想,匆匆收回了觸須。一些觸須遲遲不肯收回,她擡起右手,一把抓住了那些金屬細絲,臉色有一瞬間的慘白
沒過幾秒鐘,她轉身出去,又拽着了一個人進來了。那人跌跌撞撞摔進來,當下“嘶”了一聲,“不是說了别把人弄死,你怎麼下這麼重的手!”
“他這是碰瓷!”莫蕭辯解。
“我還沒開始,他腦子自己炸了。”
那人卻顧不上與莫蕭争辯。他蹲下身,一手托着沈讓的頸部,柔和的治療系異能自他指尖流淌而出,瞄準了沈讓的胸口。可随之而來的不是異能,而是他揮起的一巴掌,帶着異能落下去。沈讓身體猛地一震,頸部卻很快放松不少,急促地喘息起來。
沈讓如果清醒,他大概能認出這個人來。
“朝城怎麼把他養活的?”莫蕭咒罵。
治療系異能者仍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站起來,從外間拿了一支鎮定劑,陰沉着臉,抓起了沈讓的手臂。沈讓的手臂顫得厲害,他捏得這人手腕發白,才算制服了這條亂動的胳膊。
沈讓的手上早已千瘡百孔,連嚴冬都時常找不到血管,那人瞧了一眼,索性也就不找了,胡亂紮下去,也沒有消毒,甚至針筒裡還有不少氣泡。隻見針尖位置的皮膚緩緩隆起一個腫塊,可地上的人緩緩平靜下來。他心跳依然失控,脊髓依然一陣陣釋放着電擊般的疼痛,可至少恢複了呼吸的能力。
隐約中,他聽到有人說,“這下方便了……”
“沒想到藥瘾這麼大……”
他似乎又睡了很久。
再醒來,他看見一個身影蹲在一旁,拽着他的手臂,不知道在做什麼,很疼。
他手臂神經受損,但桡側還保留着一點知覺,刺痛令人本能等地想要躲開,他下意識掙了一下,手臂顫了幾下,大約是失去功能的手指抽搐起來,他聽到了一點水聲。
那人扭過頭來,見他醒了,也沒停下動作的意思,隻說:“老實點,你配合,能少浪費一點血。”
沈讓沒明白這話的意思,他茫然地眯着眼,眼前混沌,有許多紅黑色的影子。他腦子亂糟糟的,似乎分不清今夕何夕。過了一會兒,他默念起來,“……時間,正月……地點……閻羅王的老巢……我叫……沈讓。”
“一百減七是九十三……八十六,七十九,七十二……”
“等等,剛才數到哪兒了……”
每回他轉移的時候摔了,醫療部的人都會拿這些問題測試他的意識狀态。他磕磕絆絆地默念完這一串數字,算是确認了自己還沒有被那位B轉A級——不,現在應該被新人類計劃爆改成至少A級甚至S級——精神系異能者動手折磨得瘋傻,緩緩松了一口氣。
他終于看清楚被換了個位置,從地上挪到……呃,地鋪上。
過了好一會兒,沈讓才聚焦了眼神。
他看見自己的刺痛右手浸泡在一盆水中,鮮紅的血液從手腕歡快地淌出來,一絲一縷地沉在水底。那人一下下捏着他的手臂,試圖讓那血流的速度更快一點。不時用手中的刀在水腫攪一攪,似乎是避免沉澱凝結。
他又動了動。
“你們先天異能者的血不是很珍貴嗎?”那人說,“别動,快好了。”
沈讓乖乖地不動了。
果真很快。那人取完血,熟練地将他的手臂從熱水裡拽出來,而後用紗布壓在刀口處,又用髒兮兮的繃帶纏了幾圈,“别看了,放心吧,死不了。一會兒花兒爺回來,給你用異能治療。”
他用帶着血腥味的短刀柄敲了敲沈讓的太陽穴,低笑着說:“咱不想你死,懂嗎?活着才有用。”
沈讓眨了眨眼。
“你要我的血……”他嗓子幹疼,幾個字說出口,帶出一串急促的喘息,“……幹什麼”
“幹你植物系異能者的老本行,種菜。”
沈讓松了口氣。
好在那人并沒有看出他的反應,在旁人眼裡,他每一下喘氣都費勁得要命。
“主要是不敢把種子拿過來。老大說,你這人腦子精得很。萬一你假意配合,一會兒把什麼玩意兒種大了,和我們打起來,比較麻煩。”那人聳聳肩,“你好好想想吧,早點把A4的配方交出來,對你自己也好,我們也省事兒。你藥瘾那麼重,實話說,我們手裡根本沒有那麼多藥,養着你挺費事兒的。”
沈讓心下一沉。
對方防着他這一手……隻怕過不了多久反應過來,會想辦法搜身。他貼身帶着的那些防身的種子隻怕沒法留到需要的時候了。
那人轉身出去,又丢下一句。
“一會兒你的護工來給你喂飯,好好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