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敏銳度,一直到現在才發現,很有可能是陶令波。向導能夠用精神力在一定程度上隐蔽自身,他們在遇到夏天之後,默認隻會再遇到一個教官,因此幾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的賀松身上,而一照面就開始了槍林彈雨的對決,完全沒想到會有一人在後面下黑手。
可其他人明顯還沒有意識到這件事。
小大後退兩步,掩護門外的李一鳴。李一鳴眼睜睜看着平哥“中彈”,整個人有些上頭。遊子龍朝賀松逼近,角度刁鑽,另一名明面上的藍軍明顯不足以和賀松打配合,對着李一鳴那邊瘋狂開槍。賀松也不是吃素的,忽然退開,随後朝着門口扔了個手雷。
李一鳴和小大,連帶着剛剛被“控制”的人質,集體“陣亡”。
遊子龍發出一聲低吼。
他們任務失敗不是頭一回,沒打到最後一個房間也是常有的事,但他是打頭陣那個,是隊長,眼看着隊友接二連三在自己眼前被“擊斃”當下也紅了眼。
燈光又一次點亮。
遊子龍終于意識到,這開開關關的燈是對方戰術的重要一環。他被晃得頭暈眼花、心煩意亂,電光火石之間,他看清了餐廳盡頭隐藏在黑暗處的那個位置——那是一個大号食品櫃,前方有幾個金屬架子,像是倉庫裡用來搬運貨物的東西。射擊範圍有限,難怪隻對着門口放冷槍。他當下移動掩蔽,随後擡起槍口,對着天花闆上的燈泡“嘭嘭”幾下,碎裂的玻璃稀裡嘩啦砸下來。
賀松挑起嘴角,目光中露出幾分贊許,心說這傻子可算幹了件聰明事兒。
遊子龍火氣上頭,根本顧不上和賀松上演什麼棋逢對手惺惺相惜的戲碼,一心想着就算任務失敗也得拉着賀松和躲在背後的陶令波兩人“同歸于盡”。他大緻判斷出放冷槍那人的方位,也能看出賀松在保護那個位置,當下不管不顧往前一撲,朝着餐廳盡頭的黑暗中,摸出了腰間最後一刻手雷。
演習用手榴彈具有聲、光、煙的效果,由壓紙彈筒、細砂、鐵粉、膠泥、炸藥,以及常規的□□構成,對穿了防彈衣參與演習的戰士一般不會構成威脅,但為了模拟效果,炸個門什麼的問題不大。
卻不知為什麼,賀松臉色巨變,朝着那顆手榴彈撲過去。
千鈞一發之際,遊子龍聽到一聲低喝。
“老賀,躲開!”
他一瞬間大腦宕機。
下一個瞬間,食品櫃的玻璃被手榴彈炸開,不知是觸發了什麼多米諾效應,附近的金屬架子丁零當啷紛紛垮塌。隐約顯現出背後的人影,黑暗之中看不清楚,隻在精神力撤去之後給人一種過分熟悉的感覺。
遊子龍隻覺肝膽俱裂,渾身的血液都沸騰着,耳膜被鼓動得如同一聲聲槍響,整個人以火箭一般的速度越過桌椅障礙去保護自己的向導。他在野外作戰時時常利用石頭爆炸産生的碎石造成大範圍傷害,深知這些碎玻璃、倒塌的鋼鐵,遠比子彈和炮火本身更有威力。
一道白色的幻影從他身體中脫出。
根據現場炸天小隊事後的口述,他們當時以為遊子龍靈魂出鞘了。隻有李一鳴稍微鎮定一點,卻也還是被那個離奇的場面吓了一跳。
說時遲那時快,一顆子彈斜斜向上,隻聽“當”的一聲,金屬鐵架受到沖擊,向另一個方向砸過去。坐在廢墟中的人情急之下沒有調整好姿勢,被步槍強大的後坐力狠狠一震,又或是被什麼砸着,發出一聲悶哼。
遊子龍到底也沒沖過去。
他摔在地上,看見賀松以一個大力士的姿态,一手推着鐵架子,一手推着食品櫃。黑暗中,那個人靜靜地坐在一架輪椅上,周身一片廢墟狼藉,身前架好的機槍也早已倒地。
他的确沒有聽錯,是沈讓。
沈讓看着這個方向,瘦削、利落,癱瘓的雙腿上橫着一支短步槍,臉頰上有一道被碎玻璃劃破的傷口滲着血,神色沒有驚慌,沒有怒意,一雙眼雪亮鋒利。
是遊子龍從未見過的鮮活。
那位名震南八區的最強向導,本就該屬于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