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讓以為自己終于成功把最後一個願意“伺候”自己的護士氣跑。他胡亂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揉得血絲都出來了，才放下手，撫平桌上那張展開的朝城周邊地圖。地圖看上去不是很新了，與求生包裡常見的地圖不大一樣，内容更細緻，标注也多，還有不少手寫筆記。

他如今手功能不行，沒法握筆寫字，這些标注都從前留下的。

一旁的平闆裡掃描了一模一樣的地圖，隻是沒有這些标注。他低頭對比，又擡着手用指側在平闆屏幕上觸控，想要圈點某個位置，手臂卻控制不了這麼精細的操作，忽然痙攣起來，抖出殘影，蹭出一大片混亂的色塊之後，又按着那地圖來回滑動。

相比之下，電腦會舒服些——鼠标沒有那麼難控制，鍵盤上打字雖說也不大容易，但主要是他頸部有傷，低頭久了疼得發麻，擡起頭來就會眼前一黑。

在醫療部找事有一半的是故意的，也有一半是真心話。

“長官——”遊子龍人還沒進門，嗓門已經闖進來了。進門之後直撲病床，走過去才注意到沈讓在輪椅上坐着，又半路轉了個彎，湊過去書桌邊上了。

“考核好難啊——”遊子龍蹲在輪椅邊上，把腦袋往沈讓懷裡鑽，哼哼唧唧地鬧騰求安慰，一點沒覺得自己這個行為有什麼不妥。

沈讓向後靠了靠，任他擠進來。手本在桌上抖着，這會兒從桌邊掉下來，剛好落在遊子龍後腦勺上。遊子龍嗷了一聲，“幹嘛打我！”

沈讓也不解釋，隻問：“考砸了？”

遊子龍哭喪着臉點點頭。

理論考核有六個科目。第一科，異能理論基礎。這一科是沈讓親自教的，他學了，但沒學明白。第二科是喪屍與野外生存，他雖然抱以“知道那麼多喪屍的區别幹嘛，打就完了！”的态度，但好歹是親身經曆了海喪屍、又在野外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的幸存者，多少能答得上來一些題目。

第三科，沙盤推演。這個部分主要是簡答題，遊子龍自從離開撫川港，這輩子拿筆的次數屈指可數，他雖然湊合能編，但架不住寫字慢，寫得手抽筋不說，中間還夾了不少拼音和錯别字。

第四科，急救知識——這回他牢牢記住了心肺複蘇30：2不能約分。

第五科，槍支組裝、彈藥制作，與槍械基本理論——他本以為他會拿高分，卻意外地發現很多槍支的型号他完全沒用過，而一些理論性的“小隊破門時，圖中哪個位置的隊員誰先進門。”或是“此處采用什麼持槍姿勢，為什麼？”他更是……一通信口開河，主打胡謅八扯。

最後一科，文理大綜合，就更不必提了。用小大的話說，“大綜合你就别指望了，在桌上撒把米讓雞來啄，都能比你多拿兩分。”

沈讓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這兒有卷子和标答，你要對答案嗎？我幫你分析錯題。”

遊子龍：……

他并不是很想對答案和分析錯題來着。可他怕自己拒絕了，沈讓覺得他學習态度不好，會不高興，想了想，又怕自己答應了，沈讓嫌他考得不好，也會生氣——沈讓這幾天一直想出院，氣不順，雖說對他的态度能比對醫生護士的态度好點，但他能感覺出來。

小火龍偷偷觀察了一下沈讓的表情，盤算着該怎麼回答。

病房突然響起敲門聲。

隻見本該被氣跑的嚴老大面無表情地回來了，他見着蹲在地上那好大一團，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上前兩步，把手裡的東西往桌上一放。遊子龍好奇地探出頭，瞧見個藍色蓋子的小瓶子，瓶身已經貼好了醫囑标簽和病人信息，開封日期的筆迹還沒有幹，明顯是剛開的醫囑，剛拿的藥。

“每次左右眼各兩滴，一天六次。”嚴老大看了遊子龍一眼，交代。

他話音沒落，就聽見沈讓出言打斷，“不用。”

遊子龍納悶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眼藥水，快速提取了“适應症：用于抗眼疲勞，緩解幹澀、模糊、異物感……”他瞧了一眼沈讓的表情，一把将那眼藥水攥進手裡，對着嚴老大點點頭，擺擺手，那意思——知道了，交給我來搞定。

這回換成了沈讓面無表情。

天真的遊子龍并沒有意識到哪裡不對，隻當是沈讓天然地抵觸住院，不配合治療罷了。他做夢也想不到不怕苦不怕累把藥當糖豆吃的城主大人居然害怕滴眼藥水，而這瓶眼藥水一半是對症治療，一半是來自嚴護士面對強權時無聲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