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麼把人抱在懷裡,鼻尖是好聞的向導素,沈讓暈乎乎地把腦袋往他肩上靠着,如此情态,比他剛剛的一個人胡思亂想的更口口,他隻覺得頭皮一炸,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
沈讓本來不該意識不到這些,卻實在難受得顧不上。
“讓讓——”遊子龍哪受得了這樣的刺激,低啞地喊了一聲。
他倉惶地把人放在床上躺好,恨不得落荒而逃。胡亂喊了兩聲,大概又自覺這個稱呼太親昵,越喊越糟,連忙改口,“長官……”
他語無倫次地磕巴了好幾句,終于找到個借口,“你紙尿褲滿了,我——”
他沖進洗手間,腦子發懵,直接打開洗手池的水龍頭,把腦袋埋在冷水下頭,沖了大概有半分鐘。
直到情緒稍稍冷靜下來,他終于擡起臉,雙手撐在洗手台上,從鏡子裡看着滿臉水珠的自己。他見到自己一雙眼都是充血的猩紅。渾身精悍的肌肉在信息素的刺激下充血暴起,額頭上隐約有青筋乍現,仰頭咽唾沫的時候,喉結滾動,無處不透露着超标的荷爾蒙。
他恍惚地有一種——我居然已經是個成年男人了的認知。
他是哨兵,哨兵就該是沖動的、兇猛的、狠戾的。
他不喜歡沈讓身上沾染别人的味道。
沈讓直挺挺躺在床上,雙腿痙攣得愈發厲害,這床的護欄沒有升起來,電動遙控也不在手邊,更沒有床頭吊環,他吃力地側過身子,撐起來一點,艱難地去夠到一雙腿,妄圖借着自己那點力氣把腿按住。可雙腿彈得厲害,脊背點擊似的疼痛忽然一炸,他手上失力,人又狠狠倒下去砸在床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咳嗽起來。
遊子龍聽見聲音,才慢吞吞回過神。他左右看了看,終于想起來自己沖進洗手間的借口,也終于意識到這不是沈讓的病房,洗手間沒有沈讓要用的東西。
沈讓咳得越來越厲害,他顧不上想辦法找紙尿褲,三兩步沖出去,就見着這人趴在床邊,咳得臉色通紅。
遊子龍平時也心疼沈讓,卻很少有這麼上頭的時候。隻覺得這個世界滿是艱險,而面前這個向導脆弱如一張薄薄的紙,可沈讓偏偏一點都不懂得照顧自己,去見邵雲征,去抽煙,紙尿褲滿了都不知道叫嚴冬換。遊子龍隻覺得自己五髒六腑都在難受,他分明是很生氣的,想把沈讓撕扯開,把沈讓生吞入腹、揉進懷裡,融化成自己體内的一部分,再不會分離,再沒有别人能觸碰,再不會遭受一點苦難病痛。
看他隻是垂着眼睛,耐心地替沈讓叩背,等到沈讓咳聲平息,遊子龍又把床頭擡高,将人扶起來半坐,沉默地給人活動雙腿,沈讓吃痛喊停,他也聽話得很,把被子一拽,攏了攏墊在沈讓膝下,把那一雙腿安安穩穩擺好,這才擡起一雙猩紅的眼睛盯着沈讓。
沈讓因為咳嗽和疼痛,額頭上有一層薄汗,眼睛濕潤,眼尾泛紅,連臉頰和嘴唇都透着血色,就這麼對上遊子龍的眼神。他與遊子龍朝夕相處,早就沒了戒備,隻一瞬間有些茫然。
遊子龍忽然沒頭沒腦地就親了上去。
他的親吻慎之又慎,克制而珍重,生怕碰疼了自家長官。
沈讓一瞬間又有些懵。
遊子龍一沾即走,做錯了事似的低下頭。他弓着身子,伏到沈讓腰間,把頭狠狠地埋進去。
“你為什麼要見邵雲征?你為什麼抽煙?你是不是偷偷跑出醫院了,身體難不難受?你是不是不想我知道?”遊子龍嘟嘟囔囔的,好像故意模糊了口齒,又埋在沈讓的衣服裡頭,嗡聲嗡氣地,讓人一句都聽不清。
“我那麼喜歡你,我不想惹你不高興——”
“你等我一下,一下就好……”
沈讓被他這一下,鬧得手足無措起來。哨兵失控他見得多了,五感高敏、情緒易激、偏執古怪,打架生事的有、獸性大發的有、大哭大鬧的也有。可自家小火龍,平時那麼大大咧咧的一個人,反而到了這會兒,突然學會了克制。
——隻是克制得也很有小火龍的風格就是了,克制得非常直白,一句話都憋不住。
沈讓愣了一會兒,慢慢伸出手,輕輕地落在小火龍腦袋上。
他學不會遊子龍這樣的直白,隻好用精神力輕輕搭着遊子龍的精神圖景,用向導素平複着遊子龍的情緒,好半天,他的手從遊子龍的腦袋頂滑到了臉頰,用拇指指腹蹭了蹭自家小哨兵的臉,低聲說了一句:
“趁着這會兒天還不冷,你幫我洗個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