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是後退半步，一手在前格擋，一手蓄勢，這是曾經的世界級拳王的套路——遊子龍的格鬥“技巧”——如果說他有技巧的話——都是從電視錄像帶裡學來的。他身高臂長，前手具有十足的幹擾性，隻要賀松貼近，試圖突破前手屏障，他就能快人一步，後手直拳，防守反擊。

沒想賀松眼光毒辣，全不入套。

于是，遊子龍又換了策略。他稍微退開拉開距離，依舊借着身高優勢，直接開始了下盤攻擊。他以攻為守，連踢出二十二腳，賀松連連後退，引得旁邊的選手都紛紛側目，還有人感歎了一聲“卧槽，瘋了啊！”，解說也一時啞口，全場都盯着直播大屏幕發呆。

可饒如此，賀松偏偏一招不落，邊躲邊擋，一一應了下來，期間還使遊子龍吃了幾個暗虧——人的小腿前側神經分布密集，打擊時雖不緻命，卻也能讓人疼上一會兒。遊子龍也不是個傻的，忽然放棄攻擊心窩，前腿虛晃一擊，賀松下意識要躲，而遊子龍則在轉瞬之間轉換支撐腿，上側步一落，一個墊步，後腿就跟上，一擊猛地落在賀松胸腹之間。

賀松當即卸力向後，這一腳沒落得太結實，卻依舊打得他飛出一米。

與此同時，場中氣氛一滞。似乎有種說不上來的壓力，讓人在那一瞬間上不來氣。

“賀松放出了精神獸！”

全場寂靜之間，何玲忽然興奮地嗷了一嗓子。精神獸這東西，暫且不提戰鬥力如何，主要是在非哨兵向導的人眼中太過神秘，普通人根本無法理解為什麼精神力能夠體現為一個具有實體的動物，越是不理解，越是愛看。要是把戰鬥力也算進去，那這場戰鬥則更是值得一看。要知道，哨兵的精神獸往往能夠起到輔助作戰的作用，不僅能從精神上震懾、壓制對方，哨兵本人也會更加敏銳。一些身形敏捷小巧的精神獸相當于哨兵的第二雙眼睛，那些兇猛龐大的精神獸，則能對敵人進行□□與精神上雙重的撕咬。

賀松的精神獸——

“……是他媽的……”小大一臉癡呆地看着場中出現的那個身長三米，小耳朵大嘴短手短腳身體圓滾滾，一身紫褐色反光皮肉，毛發稀疏的玩意兒，喃喃：

“……一隻河馬？”

“這是萬物皆可精神獸哈？”小大大為震撼，“那有人的精神獸是鲨魚嗎？”

“有。”陶令波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不過不适合陸地作戰，看到他放出來的機會不多。”

小大：？

剛剛還打得不可開交的中場這會兒隻剩零星角逐，有人扭頭看旁邊的大屏幕，有人向這邊靠近吃瓜，還有人默默撤向賽場另一邊，以免過早與這兩位高手遇見。這邊離得近的選手更是紛紛後退，生怕這位河馬大爺殺紅了眼，六親不認。

“遊子龍在初賽第一場就顯出了相當的實力！他還沒有使用異能，就已經逼出了賀松的精神獸！”何玲已經激動得從解說席上站起來了，她盯着場上兩人，恨不得再湊近一點，空中問出了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遊子龍會被賀松的精神獸逼出異能嗎？”

某位被評為高級哨兵的遊子龍看着那隻河馬，一時間也愣了神。

他和那龐然大物對視三秒，歪了歪頭，“短鼻子大象？”

賀松沒了脾氣，“我去你的大象！老子這是非洲河馬！”

遊子龍這輩子還沒親眼見過這玩意，上一次聽到這個名詞，還是從他幼兒園大班時啟蒙教育的童話故事書上。他眨巴眨巴眼，一臉從善如流，點點頭，卻還是沒叫對名字，“噢，飛着的馬——這也不像會飛啊，應該是肥肥的馬吧……像個大怪獸，好帥啊！”

他用詞雖然欠妥，但那份欽佩是實打實的。而在場都是作戰部野出來的，“大怪獸”三個字擱誰耳朵裡都不僅不冒犯，還分外動聽。

嗯，這河馬是個精神獸。

而精神獸是主人精神力的具象表現。

河馬聽到這句動聽的誇獎，一改剛出來時暴躁的狀态，忽然愉快起來。遊子龍不大能形容自己是怎麼從一個紫紅色的怪獸臉上看出“愉快”這種情緒的，但他就是看出來了。賀松表情精彩紛呈，變了幾輪，最終定格在一個面無表情的兇悍上，似乎也已經緩過了那一招“掏心腳”帶來的沖擊，重整旗鼓，打算繼續與遊子龍纏鬥。

他看出來了，這小子體力充沛，拳拳到肉，但大開大合，再充沛的體力也有用完的時候。遊子龍缺乏搏命的經驗，戰鬥起來雖有思路，卻沒有章法。

——跟他從前一樣。

河馬沒什麼敵意，可見賀松本人并無真正的殺意，他所流露出的氣勢，不過是拳腳特性。可饒是河馬沒有敵意，卻也邁着粗短的四肢飛奔起來，它體重大，震得場地微微顫動，更帶起精神層面的震動。

解說慷慨激昂，喋喋不休：“傳說中的火系異能，是攻擊性最強的異能。遊子龍作為A級異能者，那是與我們的主考官相當的實力。”

賀松的哨兵等級不低，精神獸在場，更有加成，遊子龍的動作明顯比先前要慢好幾拍。那河馬沖近前來，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可怖的獠牙。遊子龍急退，賀松本人從另一側逼近，奪他去路。遊子龍當下與賀松打上了，他沒法利用臂展和腿長的優勢，與賀松擰到了一起。賀松試圖實戰絞技，被遊子龍躲開，沒想賀松也是虛晃一招，接連出了幾下劈拳。遊子龍雖躲開了要害，卻還是硬吃了一記。

“他還是沒有使用異能！”何玲直拍大腿。

遊子龍确實沒有使用異能。

隻見兩人纏鬥起來錯身換位，賀松被推到了河馬的嘴邊。

那河馬隻好乖乖閉嘴。

遊子龍不用異能這事兒，炸天小隊知道是他水平不到位，他自诩F級的控制力可半點沒誇張，他點個火苗綽綽有餘，最近訓練之後大概能隔空耍火球，但真要放在戰鬥中随機應變，還是心裡打鼓。可旁人見着這場景，考慮到他官方認可的A級異能者的身份，連何玲這位解說員都被他糊弄過去，隻當是他不願意在這種場合使用異能，勝之不武。

遊子龍本在纏鬥之中，眼神卻突然瞟向靠近的一個監控機位，似乎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