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期考核并不完全針對作戰部,這事兒你知道嗎?”胡茬大叔沒給出答案,另起了個話頭。
遊子龍被他吊胃口吊得抓心撓肝的,隻想快回答完問題得個解答,“嗯嗯。”
“那你應該知道。”胡茬大叔頓了頓,繼續道,“我跟你說啊,咱朝城沒有明文規定,說隻能作戰部的報名實戰。所以呢,每年都會有這種!有些吧,是想進作戰部,但是常規途徑沒選上的,有些是未成年,預備役,想來露個臉。還有來攢功績的,刷權限的……或者——”
他說到這兒,又停下了,試圖故弄玄虛一下。
胡茬大叔突然“哎喲!”了一聲。
隻見胡茬大叔身邊的人慢條斯理地收回踩人大腳趾頭的腳,轉過來,露出一張清秀沉穩,還帶着幾分書卷氣的臉。
他看了遊子龍一眼,似乎不經意地慢下腳步,與遊子龍離得更近,也沒有刻意加大音量,隻是拆了身邊那位胡茬大叔的台,朝着遊子龍點點頭,好脾氣地解答,“那人叫吳尋,以前是作戰部的,因傷退居内勤,一直想回到一線。”
他語氣平和,似乎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遊子龍狐疑地撓了撓下巴。
小大眨巴眨巴眼睛。
這人明顯不願意過多讨論吳尋,于是三言兩語結束了話題,讓人覺得這事情寡淡無趣,竟然把人過剩的好奇心都壓了下去。
吳尋參加這種比賽固然奇怪,但面前這個人——
一時間,他對吳尋沒了興趣,倒是感興趣起面前的這個人來。
“你好,我是陶令波。”那人微微點頭,又用下巴輕點那位胡茬大叔,“他是賀松。”
賀松一擡眉,似乎有話想說。
遊子龍正要開口,沒想陶令波并沒打算給遊子龍說話的機會,繼續道,“我認得你。你叫遊子龍,是新入城的戰士,A級異能者,高級哨兵。”他頓了頓,望向小大,禮貌地一點頭,“這位是童暢吧。”
他語氣溫和又禮貌,實在沒有什麼攻擊性。可隻這麼幾句話的功夫,卻使得所有人的思路都跟着他想要的方向去了,表面上彬彬有禮,實際上無懈可擊。在人均缺心眼的朝城作戰部,屬實不一般,是個角色。
小大極認真地看了他一眼。
“歡迎加入朝城。”陶令波似乎沒看見小大一閃而過的眼神,露出個真誠的笑容。
考核的隊伍行進很快,幾人随着人流往前挪動。遊子龍獨自占了對話的絕大部分篇幅,他垮了朝城好幾句,忽然想起什麼,對着陶令波兩人嚷嚷。“我知道你!你就是給長官送貓草的那個吧?你們是不是很熟?”
賀松聽見,冷不丁來一句:“我也知道你,就是在食堂拉屎那個。”
談吐過于粗俗,陶令波反手就是一個肘擊。
賀松捂着肋骨大喊家暴。
小大舔舔嘴唇,想起來前兩天在網上看到的一個梗。
——都說作戰部是“灣仔碼頭”。此時他隻覺得這“灣仔碼頭”果然名不虛傳。小大心有戚戚,摸着良心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取向,又回頭看了看觀衆席,目光掃過平哥和老三,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落在了湊在周一聲旁邊的李一鳴身上。
兄弟,千萬挺住!
一直到入場前十米,遊子龍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他眼睛瞪得溜圓,一臉大事不好的神色,盯着陶令波和賀松,很嚴肅地提出了一個問題。
“等等,不是,啊?那個……”
“你倆是來幹嘛的啊?”
“一組組長和一隊隊長也來參加考核嗎?”遊子龍發出振聾發聩的靈魂質問。
遊子龍的中氣十足,聲音還帶着變了調的驚慌,引得衆人紛紛側目。
賀松哽了一下,噎住。
他老臉挂不住,氣定神閑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痕。
陶令波不鹹不淡地笑了一聲,“現在知道丢人了?”
賀松磨牙,把心一橫,扯着脖子應,“有什麼丢人的,不就是出任務犯錯,報告沒寫好,被老闆罰了降權限嗎!被罰很正常啊!誰沒被罰過?刷回來就結了嘛!刷回來我還是一隊的人!之前邵雲征還不是靠刷考核拿回了主官的權限——”
這個是個大瓜,遊子龍沒聽過這事兒,小大也擡了一下眼。
朝城建立大約十年,由南B區發展而成,沈讓——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跑到這邊來了,B區老大秦朗死後,沈讓收歸人員,建立朝城,把秦朗尊為老城主。而邵雲征是南八區聯盟時期的最後一任少将,不知道為啥也在這邊,感覺和沈讓關系不太好。
遊子龍的腦子隻能支持他了解到這兒。
平哥不止一次說沈讓是個“獨裁者”,當年為了上位弄死了不少人,還把很多不服自己的舊人裁撤打壓。遊子龍總說“不信謠不傳謠”。
他這會兒戀愛腦上頭,哪怕“謠言”得證,也隻覺得沈讓和邵雲征不對付,能這麼做實屬正常,沒啥好說的。能把人拉下來,代表自家長官有手段,能讓人繼續當主官,代表自家長官有心胸,反正怎麼都是好的。
小大不戀愛腦。
小大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沒等遊子龍吃完這口瓜,旁邊驗考核資格計數的工作人員“請出示一下手環”。另一名工作人員雙目無神地舉着個計數器,“咔哒咔哒”地按。後頭有幾個人低聲讨論着,“今年這第一場很激烈啊,好幾個大哥隊都在。”
“别說了,你看一組二組的組長——”
說着,那人将目光投向了還沒入場的幾個人。
計數已經到達九十多,滿一百人關閉入場,最後的幾個隊伍都急着往前擠,生怕被卡到下一個場次。倒是有一個紮着紮着小啾啾的長發男人,抱臂站在一旁,不慌不忙地觀察着這邊,既沒有與工作人員交談,也沒有出現在考生隊伍裡。
他面龐硬朗,臉上胡茬不如賀松那樣多,卻也泛着青。目光陰郁,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淩厲卻陰沉的氣質。
賀松瞧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什麼,陶令波卻笑着與工作人員打招呼,配合着查驗身份去了。賀松張了張嘴,到底把話憋了回去,忙不疊追上去。
電子手環配合指紋生物信息,能夠讀取大部分個人資料。數據庫據說是加密的,但也有人不喜歡這樣的形式,認為任何數據庫中聯網的資料都有被竊取的可能,因此還是有部分權限夠高的人選擇把個人敏感信息從資料庫裡删除,用更老式的紙質資料。
陶令波從兜裡摸出一張紙片卡,上頭印刷身份信息和一串條碼。他又從手環出示了個人證件,比其他人耽誤得時間更多一些,遊子龍和小大已經入場走遠了。
“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
拿着計數器的工作人員毫無感情地念叨着,終于擡起頭看了一眼小啾啾,“你進不進?”
“陶隊都來了,還有個好玩兒的小朋友,我當然得進。”小啾啾沖着陶令波的方向,半是撩撥,半是挑釁地揚了揚下巴。
陶令波一副什麼也沒看見的樣子,收回考核報名卡揣進兜裡,老幹部似的步入考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