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把沈讓綁在腿上的尿袋清空，換成了兩升的大尿袋，挂在床邊。又把收集尿液的塑料尿壺舉起了看了看。五百多毫升，尿液渾濁有沉澱，肉眼可見血色。他朝着老衛做了個眼神，老衛也看過來，點了點頭。嚴冬于是端着尿壺去衛生間清空，又拿了針管來，去床旁直接通過尿管的收集口取了一管尿液樣本，貼好标簽，送檢去了。

“什麼時候出現血尿的？”老衛問遊子龍。

遊子龍搖頭。

“昨晚你給他清尿袋了嗎？”嚴冬似乎笑了一聲，“滿得裝不下了。”

遊子龍愣了愣。

不用帶閥門的尿管而改用尿袋之後，沈讓有時候起夜，有時候不起，他最多隻是搭把手，沈讓不大願意他跟到洗手間裡。别說清理尿袋，他隔着褲子看見尿袋，但凡多看一眼，沈讓都能跟他生半天的氣。

沈讓突然不裝睡了。

“遊子龍。”他沉着嗓子，聲音不大，卻頗有不容反駁的氣勢，“你去訓練。”

嚴冬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來兩個半圓形的镂空塑料筒，手裡還拿了一雙白色長筒防血栓彈力襪，站在床尾想做什麼，扭頭看了遊子龍一眼，本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聽見沈讓不裝睡了，就停下了動作。

沈讓推了一下給他按着抽血針眼的遊子龍，擡手去夠床邊的控制闆，沒按到按鍵。遊子龍有點發愣，倒是嚴冬伸手幫他把床頭按起來了。

沈讓沒說謝，看都沒看他一眼，就看着遊子龍，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好像生病的人不是他，好像他真的隻是換了個地方住一夜，因為什麼原因不能帶遊子龍的小隊訓練，需要安排一下今天的訓練任務。

“今天你和葉峰同一組，他們四個一組。你要學會借助植物來引導你的火，植物附上了火系異能，攻擊力有極大提升。火焰有了植物作為根基，能夠燃燒更久，更節省異能。遇到什麼問題可以先問葉峰，他異能理論不行，但實戰經驗很豐富。如果還是不懂，晚上回來問我。我争取明天能正常帶你訓練。”

遊子龍這會兒在意的哪裡是什麼訓練。

沈讓擺出不近人情的模樣，好像他遊子龍真的就僅僅是一個作戰部的兵。遊子龍看着沈讓，卻朦胧地明白了什麼。他沒再像之前遇到這種情況時那麼難過，沒再質疑兩人現在的關系，更沒再質疑沈讓對自己的态度。

他是智商不高，可朝夕相對了那麼久，他要是再不明白沈讓是什麼人，那他也就不配繼續喜歡沈讓了。

他的長官表面強勢，内心比誰都軟。

遊子龍低着頭，手裡還舉着沾了血的棉簽。他把沈讓的胳膊捧起來，看了看針眼已經不再出血，這才幫人把衣袖放下來整理好。他動作慢吞吞的，明顯是不願意。可如果他說不，沈讓一準兒得發火，就算不發出來這通脾氣，心裡也是不舒服的。

他蹲下身，沈讓的病床被嚴冬升高了不少，方便操作。是以他比靠在床頭的沈讓還矮一截，他蹲下，雙手扒在床邊，就這麼仰着頭看沈讓。

“好噢，小火龍去吃個早飯，熱熱身，就去訓練。”

遊子龍一向咋咋呼呼的，這會兒卻乖得不得了，安靜又溫柔。語氣乍一聽像在裝傻賣乖，可再聽聽，倒不如說是在哄着沈讓。

“長官好好休息，醫生護士有什麼安排，你要配合治療，争取明天就好，來指導小火龍訓練。”

嚴老大仿佛對手裡那雙白色彈力襪的紋理産生了願意為之奉獻一生的濃厚興趣，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數着經緯線。老衛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隻覺得現在的小年輕真是越來越肉麻了，他偷偷看了沈讓好幾眼，心說這世界上可算還有奈何得了你沈讓的人了！

沈讓面皮子薄，臉上有點挂不住。可對着這麼乖的小火龍，他也罵不出口。于是他繃着臉，若無其事地點點頭。

“知道了。”三個字說得，險些舌頭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