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病人家屬

暮色四合，住院部大樓靜靜矗立在阒寂中，不時能透過玻璃窗看到工作人員穿行而過。輪椅碾過地面發出細小的雜音，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紅外線檢測到來人，雙層感應門卻沒有反應。

遊子龍按了鈴，看了一眼沈讓。沈讓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

“現在不是探望時間。明早八點以後哈~”門上的對講器傳來了值班室保安的聲音，說完就聽見挂電話聲，遊子龍忙不疊沖上去，“不是不是，我們不是來探望的！我們是來住院的！”

“哈？哪個病房的？”大哥納悶壞了。

“長官，咱們該去哪個病房啊？你一般看病去哪個科室啊？”遊子龍懵了，請示沈讓。

值班大哥聽見遊子龍的話，隻當他們是來看病的，還挺熱心，“急診不在這邊，這是住院部。要先去挂号看病，大夫說入院，才能辦入院手續。急診的話，得往西邊走，就是這一片最西邊那個樓，外城區方向，走路不到十分鐘。”

沈讓興緻不高。遊子龍提出去醫療部之後他就明顯有些抵觸，遊子龍沒明白原因，掰着手指頭跟他數去醫療部的好處。沈讓把他手一推，嫌他啰嗦，倒是沒再反對。

遊子龍看沈讓沒吱聲，彎下腰哄他，“外面冷，咱們先進去嘛。”

“五樓病房。”沈讓終于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衛大兵在麼，在的話把電話轉給他。”

借人家病房總得打個招呼，他通訊器被遊子龍一腳幹廢，朝城的權限和身份都和通訊器綁定，出了辦公樓，也就剩下實驗室之類的特殊地點能用生物識别，也就是說，他現在就剩下個手環芯片還有點高級權限，但是沒法接打電話，隻能刷個門卡。

值班大哥終于睡醒了，從監控頭裡注意到遊子龍前頭還有個人，坐着輪椅。大哥低低發出了一聲“卧槽”，“城主？”

五樓一整層樓隻有十五間病房，全都是單人間，設施完善，隻對供職内城區的人開放，外城區的人想住進來得用高額功績點購買準入權限，算是内城區福利，也是無奈之舉。外城區的人大都有家，有家人，有朋友，内城區屬于軍事化管理，大多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隊友有任務抽不開身，更有甚者直接一整隊人全部倒下，死的死傷的傷，住院的時候根本沒有人照顧。

住在這裡的患者，不需要家屬陪護，護士負責全部的吃喝拉撒，治療方案不需要家屬簽字，如果病人本身意識喪失或沒有決定能力，隻需要在衛大兵與任何一位有資質的醫生共同簽字。

吃驚的不僅是值班保安大哥，辦理住院手續的護士汪小敏被從值班室的床上揪出來趕鴨子上架，看見沈讓，大腦死機了好一會兒，話都不會說了。

醫療部走賬麻煩，該辦的手續一個都不能少。汪小敏是見過沈讓住院的，麻溜分了個衛大兵當主治醫生，還給晚上的總住院發了個傳呼。底下管床值夜班的顧希澤得到城主半夜突然住院的消息，被吓得從休息室蹦起來，白大褂都沒穿好，一點困意都沒了，健步如飛沖到病房裡。

遊子龍推着沈讓前腳剛進房間，顧大夫就到了。

他大概以為沈讓是急診送來的，結果見到這人好端端坐着，一時間愣住。可他跑上來的陣仗太大，剛剛接待完沈讓入院的病房護士溫蒂和陳敬剛剛坐下，屁股才挨到椅子，看見他這個架勢，對視一眼，隻以為病房有自己不知道的搶救，連忙又蹦起來跟着跑。

于是三個人站在沈讓的病房門口，顧希澤為首沖進來房間，兩名護士站在門外。遊子龍帶了個包來，正在往櫃子裡放東西，沈讓坐在輪椅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垂着眼，明顯和需要搶救搭不上半點關系。

顧希澤一個急刹車，扶着膝蓋，喘了好幾口氣，才憋出一句，“城、城主……”

他支支吾吾地喊完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沈讓掀眼皮看了他一眼，那個态度談不上惡劣，但絕對也和友好不搭邊。遊子龍瞧着還挺稀奇，沈讓雖然對外有些嚴肅，但可很少擺長官的架子。

顧希澤是個年輕大夫，剛讀完書不久，身上還有着年輕知識分子那種清澈的愚……單純。沈讓積威已久，連衛大兵都是他任命的，小顧大夫難免生出一種面對領導的緊張來，生怕自己犯了什麼錯被沈讓揪出來批評。

他努力讓自己思維在線，表現得沉穩一點。

“什麼主訴啊？”

一句提問，沒有虛與委蛇，沒有人情世故，切入點專業，可謂單刀直入。好。

沈讓看了一眼他沒穿好的白大褂，皺了下眉頭。

小顧大夫趕忙把白大衣扣子系上了。

“我卧室床壞了，來這裡借住兩天。”沈讓皺着眉頭推了一下輪椅手推圈，轉了個身。他在這裡住過一個月，生不如死，到了現在聞到那種消毒水的味道，看見白大衣，都忍不住會想起那一段時間的暗無天日。不是對醫護有意見，隻是純粹的……

心情不好，上不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