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得理直氣壯,遊子龍感覺自己心窩子一軟,趕忙傾身過去,幫沈讓把手挪下來。那手臂帶着手腕和手指抖出殘影,沈讓皺了下眉頭,遊子龍索性把自己的安全帶解開,側過身去,将助力手套的魔術貼撕開,給人從手掌按摩到肩頭。
沈讓眯着眼,好一會兒張口,“背也疼。”
“要不要吃止疼藥?我帶了。”遊子龍摸摸褲兜,他最近一直在沈讓身邊,習慣了随身帶着糖果和止疼藥,說着就剝了一顆糖塞進沈讓嘴裡。
“藥就算了,開車吃藥不安全。”沈讓低頭就着遊子龍的手,把那一粒糖果接到嘴裡。他因為興奮微微喘息,嘴唇也泛着健康的血色。遊子龍隻覺得什麼濕潤又柔軟的東西從指側一掠而過,留下一片灼熱,他“嘶”了一聲,隻覺抓心撓肝之餘,還有幾分竊喜和滿足。
發出這一聲之後他立刻就反應過來,偷看沈讓,生怕這人翻臉。
沈讓恰好也在看他。
眼神幾分促狹,幾分揶揄。那雙眼吹過風,有些沁濕,眼尾淡紅,眼形若桃花,佯怒地橫了他一眼。沈讓張嘴,遊子龍本以為自己要挨罵了,卻沒想沈讓來了句,“怎麼又是草莓味兒的?”
遊子龍嘿嘿笑,“我喜歡草莓味兒啊!”
——原來長官心情好了會這麼乖。他想。
智能輔助系統把輪椅放下,遊子龍替他一層層解開安全帶。沈讓低頭看了一眼,遊子龍正給他調整輪椅的約束帶。他張嘴,呼出一口草莓糖的味道,“這個也解開。”
遊子龍推着沈讓離開那塊金屬闆,周圍雜草叢生,有小腿高。沈讓将雙腿從踏闆勾起來,放到地面。他為了開車,怕身體沒力氣,沒吃抗痙攣的藥,動作之下雙腿肌張力高,像是踮腳踩在地面抖腿。
“想坐地上。”沈讓提出。
遊子龍二話不說就把人抱下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地面泥土濕潤松軟,植被茂密,相比室内的瓷磚地闆,沈讓這樣席地而坐,并不顯得突兀。
沈讓雙手撐在兩側,遊子龍怕他坐不穩,索性也坐到他身側,伸手給他按肩背。沈讓玩兒瘋了,累了,再不像一貫那樣端着緊繃,懶洋洋眯着眼睛看着山下,在小火龍不緊不慢的按摩下身體緩緩放松下來,他坐不穩,幾乎靠在遊子龍懷裡。
他擡手拍拍地面,地面的雜草瘋長,他擡眼看旁邊的樹,樹上的果子忽然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樹梢間的鳥都看愣了。
遊子龍和那看呆了的鳥四目相對。
“我小時候在北舟城牧區住過幾年。”沈讓提了一句,沒說生活得怎麼樣,可遊子龍能聽出來他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就像這樣,坐在草地上,很自由。”
沈讓漫無邊際地閑聊。
“朝城南邊的山區天氣好,一般都是晴天,山路彎道多。東北邊的山區多雨多霧,擡頭連路燈都看不清,開車特别刺激,改天帶你去玩兒。”
“南C區也經常大霧!”遊子龍接話,“一般人少的山區都經常大霧,開車開快了會撞上喪屍,霧都是臭的!”
“……朝城境内沒有喪屍。”沈讓無語,他看遊子龍,“要是借你吉言,真有喪屍,就派你去抓幹淨。
“對哦……”遊子龍撓撓頭。
“朝城挺大的,你一直在基地區,好多地方沒去過。北邊去工業區,人多一點,南邊更多是一個一個小鎮,中心城區最繁華,有時候有市集,你可能也喜歡。”
沈讓頓了頓,意有所指,“醫療部的小姑娘一般都喜歡。”
遊子龍愣了愣,心說自己也不是醫療部的小姑娘啊?随後他反應過來,剛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沈讓又開口了。
“小火龍。”沈讓朝着前方擡了擡下巴,“看。”
下午五點多,夕陽西下,月亮卻已經在半空挂着,皎潔明亮,日月交相輝映,天空呈現出金紅一片,一側天色漸沉,大地盡頭漫上深邃的藍色,一側夕陽無限,金燦燦的光影灑在深綠漸黃的草地上,輪椅也拉出修長的影子。南區沒有高樓,山下有一個小鎮,矮矮的樓房連成一片,屋頂和窗戶反射着金色的光芒。
“好看!”
遊子龍貧乏的詞彙量使得他放不出什麼彩虹屁。他張開懷抱,把沈讓也摟進懷裡,見沈讓沒什麼抵觸,才小聲說:
“你也好看。”
沈讓笑了一聲,“上一個說我好看的哨兵被我把鼻子踩塌,丢出城了。”
“長官舍不得把我丢出去。”遊子龍在他頸窩蹭了蹭,氣氛太好,他也仗着沈讓心情好不會發火,順杆爬,“長官最疼我了。”
沈讓作勢要躲,笑罵一聲,“邊兒去。”
遊子龍蹭了兩下,讨饒。
“長官。”遊子龍停下鬧他的動作,忽然很認真地偏頭看着沈讓,“我和醫療部的小姑娘沒有關系。”
沈讓應了一聲“嗯”,好一會兒,好像反應過來,推他,來了一句繞口令,“你和誰有沒有關系,和我有什麼關系?”
“哦,沒有關系……”遊子龍乖巧狀點點頭,眼睛卻偷看着沈讓的反應。沈讓眉頭微微一揚,他趕忙換上嬉皮笑臉,湊得極近,“是我主動向組織交代。”
沈讓努力向下壓着嘴角,橫他一眼,偏過頭去。
大概是剛才的飙車太刺激,大概是夕陽太好,兩人臉上都洋溢着一片可疑的绯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