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倒黴的熱可可

沈讓本該擡手拍拍遊子龍的肩，引開這個糟糕的話題，可他們分别在桌子兩側，相對而坐，于是他隻好對哨兵笑了笑。

哨兵這種特殊體質與異能一樣，雖是先天基因決定的，卻往往在青春期遇到契機才會顯現出來，這個特殊的覺醒過程，稱之為哨兵初潮。

初潮對哨兵的影響很大，有些人會高熱、狂躁、身體和精神過分敏感，并且維持很多天。爾後哨兵的成長方向會逐漸改變，他們從普通人蛻變出來，越強的哨兵性格受影響越明顯——他們大都侵略性強，如果生活在普通人群中，常表現為不合群、獸性、攻擊性，在各個方面敏銳鋒利，像一把把出鞘的鋼刀。

不過，相比異能覺醒，哨兵初潮并不需要那麼多的能量和營養。大部分哨兵和向導會在青春期自然覺醒，也有少部分人，在面臨威脅生命的危險、重傷，或者是家庭巨變情緒爆發時，突然覺醒。

身為頂級向導，沈讓對信息素與精神波動的敏銳度遠比尋常向導更高。遊子龍給他的感覺很奇怪，起先他以為這個人刻意掩飾哨兵身份，另有所圖，而今看來——

指不定是因為覺醒的時候根本就沒覺醒明白。

算起來，遊子龍經曆海喪屍潮的時候隻有七八歲，那會兒他A級的異能也才覺醒不久，而哨兵的初潮很可能随之而來。但他那個時候畢竟太小了——也可能是神經太大條了——覺醒并未成功地改變他的體質。

也不能說沒有改變，他在體質評定中表現出的體能和五感敏銳都遠超常人。

覺醒了，但沒有完全覺醒。

初潮之後，他糊裡糊塗地從屍山血海裡逃脫，然後這麼多年快快樂樂地吃飯睡覺打喪屍……這大概就是，傻人有傻福吧。沈讓有了初步推定之後，再次打量起遊子龍來，這一回他眼神裡充滿了對“人怎麼能傻成這樣”的歎服。

“你接觸的哨兵多麼？有沒有接受過比較專業的課程和訓練？”城主十分委婉地驗證自己的猜想。

“啊？”遊子龍從愣神中回過一點勁兒來，歪頭，“啥叫比較專業？”

“我隊裡的李一鳴也是哨兵，我和他接觸挺多的！”他撓撓下巴，斟酌着沈讓這句提問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他跟我說哨兵要定期吃啥藥，不然容易暴走。我也不知道定期是定多久的期……反正都是他自己吃就帶着我吃了。”

沈讓決定放棄哨兵的話題。

“那異能者你接觸的多嗎？我看你異能——”他又把自己噎住了。原本以為撿了個寶，沒想到這個寶貝是如此璞玉未琢磨、天然去雕飾，好大一個A級火系異能哨兵，硬生生隻會格鬥。最愛肉搏，其次械鬥。

“唔……我異能就會點個火苗，點煙啊，點竈啊，取暖啊……”遊子龍一點也不覺得丢人，他說話語速很快，沒有給沈讓反應的機會，也不知是不是租來的嘴着急還，整個人有些異樣的亢奮，“長官其實我不用異能也能打死一堆喪屍的——”

得，不僅不覺得丢人，看樣子甚至還驕傲得不行。

沈讓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眼光。

“城主！”食堂大叔用杯托端着兩杯熱可可出現，成功解救遊子龍，避免了朝城新加入哨兵被城主丢出食堂的慘案。

大叔不是打飯那位，倒是也穿着廚師制服，帶着廚師帽。他左手端着個硬紙闆的飲料托盤，卡着兩杯熱可可，右手是個金屬鈎子，小心地扶在熱可可杯子上面，也不怕燙，金屬鈎子被蒸出一層水霧。

“不好意思，剛剛食堂可可粉用完了，隻夠一杯。老黃上内勤部領了新的，耽誤了一點時間。”他笑笑，解釋到。

遊子龍一打量注意到那個鐵鈎子，先是反應了一會兒，随即想起來，好像之前是見過的，隻是不熟。

這人其實并沒有到“大叔”的年齡，印象中是三十出頭，好像是個廚子。沒等他細想，沈讓插話介紹，“吳尋，以前作戰部的。”

後頭的話不必說，出了意外受了傷，缺了一隻手，自然在作戰部也呆不下去了。沈讓似是不經意地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腿。遊子龍點頭，似乎覺得自己不太應該追根究底繼續問下去，到嘴邊的廢話打了個轉又回去了，一時語塞，隻好和人大眼瞪小眼。

“現在是我們的吳大廚！”吳尋身後有人接口，老黃大剌剌攬過老吳肩頭，笑嘻嘻同沈讓和遊子龍打招呼，又扭頭，“老吳，你鍋在火上呢。”

吳尋點頭，把熱可可遞過去。他右手不方便，單手遞又怕灑了，隻好等着人接。沈讓沒伸手，遊子龍有些發愣，還是沈讓出言提醒。

“遊子龍。”他下巴尖兒一擡，指了指吳尋端着的熱可可，口中指揮，“接一下——小心燙。”

不知是不是剛回憶過喪屍潮的緣故，遊子龍有些不在狀态，冒冒失失地站起來，差點把凳子掀了。随後才意識到自己接熱可可根本不需要站起來，又忙不疊坐下，手忙腳亂地接過熱可可，自己卻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吳尋和老黃勾肩搭背地走遠，食堂喧鬧如舊。

遊子龍甩了甩頭，試着把那種不适感壓下去。怎麼說呢，這種不适像是信息過載，他平時聽力就好，集中注意力能聽見很遠的聲音，但此時更像是所有聲音都無差别地在耳邊放大，他覺得眼前餐盤和餐具反射出刺眼眩光，人有些微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