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兒學得這麼啰嗦？”
他這傷能不能好透且兩說呢。按照現今的醫學水平，脊髓損傷康複的可能性其實很低，哪怕骨折碎片吸收得好，在最适合康複的時間内做了完美手術，運氣夠好，努力鍛煉，其實也不大可能再像以前那樣戰鬥了。
而如果骨折碎片吸收得不好，錯過了最佳康複期，又或者手術沒那麼成功……
與其耗費那麼大的人力物力，冒着手部功能再度損傷的風險，抱着那麼大的期待，最後換來自己杵着拐杖勉強挪動幾步，倒還不如壓根就别指望那麼多，多花點時間工作，讓大家都安全些，都過得好些。
他抿了一下嘴唇，若無其事地岔開話題。右手緊緊抓着輪椅扶手，身子前傾了些，左手去夠桌上的盤子。
“水滾了水滾了，下菜。”
小火龍扭頭看了一眼沈讓，偷偷地把眼神落在他腿上。謝允聲音不大，坐得比較近，他把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一雙耳朵豎起來聽了一下，意識到這人“傷沒好透”，還駁回了所有醫囑，也意識到他的腿并不是陳年舊傷，而是新傷。
他暗自想着，沈讓是長官，自己也不過才認識他幾天，實在不夠格去管這些事情。遊子龍雖然跟每個人好像都能打成一片，卻一向很有分寸感，私事這根線，一概不會跨過去——至少在熟悉起來之前不會。
但他還是默默在心裡把“抽煙”這個選項從長官的習慣裡叉出去了。
沈讓把煙熄了，嘴就閑下來，他并不是高冷那一挂的人，如果不是身處高位，可能性格還能放肆些。他掃了一眼身邊這幾個新人，稍挑了一下眉。
“過幾天，訓練的時候異能組考核，赢了有獎勵，前三名，槍、煙酒、兩個月食堂權限，随便挑。”
他有意在“食堂權限”那裡頓了頓，掃了一眼遊子龍。
“要是我拿了第一，能三個都要嗎長官？”遊子龍從桌上拿起菜盤，用筷子兩三下把把裡頭的肉片趕到鍋裡，一邊驕傲地揚揚頭，也不知是在和潛在對手謝家豪挑釁，還是和長官表決心。
那意思明顯是——第一肯定是本大爺的！
“美得你——不行！”沈讓要被他氣笑了，張嘴就罵。結果他罵完，又頓了一下，不知又出于什麼考量，沒把話說死。
“這樣吧。”
沈讓看了看遊子龍，又看了看對坐的謝家豪，“要是你們這一批新人裡，誰真能拿第一，我私人再給補一份獎品。”
這一批幸存者統共也沒幾個人，異能者更少，B級及以上的異能者就兩個，一個遊子龍，一個謝家豪，都在這兒了。城主惜才，也不吝啬一點物質獎勵。他說完，端起茶壺給大家倒水，他因為受傷，手上力氣弱，雙手才拿得動，隻一手提着壺柄，一手托着壺底，手都燙紅了，卻全然不知。
旁邊的人也沒發覺，紛紛把水杯遞過來，完全沒有什麼上下級的森嚴态度。
沈讓手上給衆人倒茶，目光落在茶水上，還挺專注，口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旁邊幾個新人介紹起考核的事來。
“異能、格鬥，都有實戰演練。考察軍事素質有沙盤戰。此外還有跟異能、喪屍、生存和急救相關的問答——”
“異能怎麼考？”遊子龍問，難得有些緊張，“打架嗎？不用異能，用格鬥行不行？”
要是考格鬥，他遊子龍不成問題，赤手空拳幹個天翻地覆，完全不在擔心的。可異能……
……
他對火系異能最熟悉的就是……滅火。
小火龍偷偷瞟沈讓，暗自琢磨——長官是植物系異能，估計不太知道火系異能應該怎麼訓練吧？找沈讓開小竈訓練的念頭在腦中轉了幾轉，最終“噗嗤”一聲灰飛煙滅。
沈讓在那邊不緊不慢地介紹，新來的這幾個豎着耳朵聽，從火鍋裡夾菜的動作也慢下來。
謝允對這些都熟，一看大家都停了，趕緊抄起筷子。鍋裡的午餐肉剛好浮起來，謝允飛快地從鍋裡夾走了好幾塊塊肉，表情浮誇至極，吃得眉開眼笑。
遊子龍表面上看着城主，認真聽講，實際上目光一直往鍋裡看，從謝允夾第二塊午餐肉開始，他就注意到了。
一塊，沒事。兩塊，能忍。三……四……五……
他忍了足足兩分鐘，到底沒忍住，眼疾手快地伸筷子把謝允的筷子夾住。
“第六塊了！好啊你！準備吃獨食！”遊子龍磨牙。
謝允也不示弱，手腕一翻，筷子夾着一片肉，從遊子龍的筷子之間别了一下，蘸了料碟的筷子濺出混着深色調料的油星子。遊子龍一看這架勢，直接站起身，毫不見外地左手抄了沈讓的筷子，雙手一起打……
一時間，這兩人打得無比激烈，如火如荼，戰況焦灼，不相上下，難分你我。
在漫天的油星子中，謝家豪和他的小兄弟，與炸天小隊的餘下四人沉默對視。連沈讓都忘了自己剛剛講到哪兒了。
半分鐘過得仿佛有一場足球賽那麼長。
……戰勝的小火龍夾着搶來的半塊午餐肉，得意洋洋地坐下來。他看了看自己左手和右手，終于才意識到搶了沈讓的筷子，沖着長官嘿嘿一笑。就這一笑，他發覺沈讓好半天壓根沒動筷子，碗裡都是空的。
他極其順手地，把戰利品放進了沈讓的碗裡。
“哎呀，筷子髒了，長官你用勺子吧。”筷子全濕透了，沾滿了火鍋湯汁，遊子龍把筷子往桌上一擱，對沈讓賠笑，又一把抓起來旁邊的勺子塞進沈讓手裡。
沈讓偏頭看了他一眼，微不可見地對點了點頭，算是道謝。
遊子龍拿起髒兮兮的筷子，從鍋裡夾了片毛肚和底料裡的蘑菇，熱騰騰香噴噴的火鍋熏得人汗流浃背，戰友們大聲交談，熱熱鬧鬧地聊天。不用挨餓，不用受凍，不用擔心下一刻從哪兒竄出喪屍，也不用擔心表面同盟的人一轉身就背叛。
在朝城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