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榮就傻眼了，這是什麼情況？張嘯林死了他一點都不意外，他的人回來說張嘯林挨了一槍，恐怕夠嗆了，阿笙算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就是手腕子被打折了嗎？為什麼要死呢？

再說了，手腕子都他娘的折了，他怎麼上吊？這不是糊弄傻子呢嗎，到底是誰這麼狠哪？真是好樣的！千萬别讓爺知道是誰幹的，否則的話，爺非得拆了你們家的房梁不可。

看到黃金榮像一頭受傷的野獸一樣，在堂屋裡邊來回打轉，林桂生還得反過來勸他，其實杜月笙這一死，她比黃金榮還心疼，倒不是她對杜月笙有什麼别的心思，就是覺得這個年輕人不簡單，有心機有眼力見。

這一次，杜月笙能把已經在上海灘小有名氣的張嘯林，拉進黃金榮的隊伍裡，還敢親自參與那天晚上的行動，已經可以看得出來，他的膽氣也不小，是個能幹事的人。

她還打算着，以後對這個杜月笙多加栽培，相比較于張嘯林，她更看好的是杜月笙的将來，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一次出手張嘯林就挂掉了。

聽說杜月笙隻是手腕子折了，她還有點慶幸，杜月笙沒有生命危險，現在卻是這麼一個結果，她的心裡比黃金榮還要傷心。

但是看到黃金榮如此暴怒，她就不得不讓自己先冷靜下來，把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想清楚，然後才能幫助黃金榮，想好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把黃金榮拉到沙發上坐下，喝口英國來的印度紅茶，現在上海灘的那些洋人都喝這個，見他已經不像剛才那麼生氣了，開始跟他分析這裡邊的蹊跷之處。

林桂生覺得，杜月笙絕對不可能是自殺，以她對阿笙的了解，這個阿笙的義氣當然是有的，但是絕對做不出來這種，為了什麼兄弟情義自殺的事情，肯定是被人給害了，至于為什麼，現在已經沒必要深究了，現在的關鍵是怎麼處理善後，還有就是到底是誰做的。

黃金榮派去的人回來一說，張嘯林被開槍擊斃的大緻情形，林桂生的心裡就頓生狐疑，她對上海灘的青幫人物可以說是一清二楚，從來就沒聽過也沒見過，哪個幫派裡邊有這麼一号人物，出手如此的幹淨利索，而且沒有任何的遲疑。

據她所知，現在手裡有槍的，隻有青幫小爺叔的人馬，也就是馬濤他們那一夥。之前林桂生一直勸黃金榮，盡量不跟馬濤他們發生沖突，原因也是這個，避免在自己實力不濟的時候，與馬濤翻臉，等到黃金榮也有了火器，還有足夠的人馬再說。

上一次跟馬濤鬥法，是因為黃金榮在法租界巡捕房幹了十幾年包探，終于升為了探目，借這個機會擺馬濤一道，順便在巡捕房的上司那裡買好邀功。

黃金榮按照林桂生的主意，公開逼馬濤漲‘份子錢’，也是吃準了馬濤，不可能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跟自己翻臉。反過來也是一樣，他也不敢輕易破壞已經形成的合作模式，真要是把馬濤逼到沒有退路的地步，隻有一拍兩散的結局，那個後果他也承受不起。

林桂生和黃金榮之所以不敢把這個事情，硬按到馬濤的頭上，主要還是考慮，或者說是顧忌卓立仁，這位小爺叔現在在上海灘，可以說是風頭無兩，手底下有馬濤這一夥帶槍的青幫弟子，在整個上海灘都是‘蠍子粑粑——獨（毒）一份’，實力勢力都遠超别的幫派團夥。

現在又收了大總統的二公子為‘師弟’，誰敢沒事去找他的麻煩？就從那天晚上回來的人說的情況來看，十有八九也是他們幹的，一部分搶劫煙土，一部分堵截黃金榮去搶劫的人，兩邊的人加起來得有一百多号人，兩邊的人都有槍，除了馬濤，别人沒有這個實力。

這個事情想明白容易，想證明就難了，主要是沒有證據，出事的時候半夜三更黑燈瞎火的，誰都看不清楚對方的模樣長像，那些人還用黑布蒙着臉，不能随便漏底，也是他們幹這一行的老規矩了，隻要沒當場逮住對方的人就沒用。

張嘯林和杜月笙的屍首被人裝在兩口棺材裡，昨天半夜被放在一個路口，沒人看見是什麼人放的，估計就算是有人看見了，也未必敢說，棺材上還釘着杜月笙那份不知道真假的遺書。

下邊壓着一張字條，上面寫着願贈一萬大洋，厚葬這兩個忠肝義膽的好兄弟，隻要在報紙上登出聲明，說清楚是那個社團來承擔這兩個人的後事，就可以得到這筆贈款。

你說這個事辦得有多損？誰敢自己主動出頭招攬這份責任，就等于是不打自招，承認自己就是那天晚上搶劫的人，結果這兩口棺材，一直在處理無主屍體善後事宜的義莊，存放了十幾天也沒人出頭，最後還是青幫負責慈善事務的義社出面安葬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