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張仁奎的機敏幹練殺伐果斷,既然想明白了,就得馬上行動,好巧不巧的,趕上了大總統的二公子袁克文來上海,得知他喜歡古董文玩,張仁奎帶着自己的全部身家,還有從徐寶山的弟弟那裡‘借’來的古董文玩,準備到上海運作一番,争取拿下湖嘉鎮守使,這就是為什麼,卓立仁當初送給徐寶山的那幅唐伯虎的畫,會擺在袁克文的桌子上了。
張仁奎給二公子送去了六大箱子禮物,陪着二公子打了八圈麻将,‘輸’了近20萬大洋,在禮查飯店住了十來天,也沒等到個準信,這個心裡真是25隻耗子鬧騰——百爪撓心。
他哪知道,那位二公子壓根就沒把他的那點事放在心裡,心心念念想的是怎麼加入青幫,還要成為輩分最高的那種,二公子當然也知道,他張仁奎就是青幫‘大’字輩的人物,隻不過他那個輩分還不夠高罷了,人家二公子就沒看上眼。
前兩天他得知,這位二公子居然要入青幫,還是由卓立仁‘代師收徒’,同做‘理’字輩的大佬,差一點就把他給氣瘋了,你自己就是由徐寶山‘代師收徒’混進來的,居然還有臉照葫蘆畫瓢,又來這麼一出,真真的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想到自己的壯志難酬,還有那個越來越渺茫的‘湖嘉鎮守使’,别管心裡多生氣,他也不能不來,至少能在二公子眼前多露幾面,就當是給他提個醒了,順便看看有沒有機會,給那位小爺叔舔點堵,張仁奎就這麼來了。
等到所有的儀式程序都走得差不多了,張仁奎逮着一個機會拉住了卓立仁,衆目睽睽之下開始發難了:“恭喜小爺叔!賀喜小爺叔!今天是您開山門擺香堂的好日子,本來不該說些讓人不開心的話,可是我們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難得見您一面,也就顧不得那許多了,還請小爺叔寬宥!”
他一開口卓立仁就知道不好,十有八九要說徐寶山被害的事情,從他今天看見張仁奎開始,就一直在心裡琢磨着他的來意,往好處想無所謂,要是往壞處想,恐怕就是徐寶山的事了,也隻有徐寶山的事,算得上是整個青幫的事情,自然也就跟卓立仁這個小爺叔有了關系,至少在名義上有關系。
果不其然,張仁奎直接就說到了徐寶山:“小爺叔容禀,自從兩年前徐爺遭人暗害,我等兄弟便立誓要為徐爺報仇,經過這兩年的明察暗訪,已經查明是那些會黨所為,我等弟兄雖願為徐爺報仇,卻是勢單力孤無能為力,今日還望小爺叔為我等做主,報此血海深仇!”
說完了這些精心準備的話,張仁奎帶着十幾個人單膝跪地,給卓立仁大禮參拜。張仁奎來之前,就跟手底下這些人商量好的,就是為了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大廳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邊吸引了,就連一直挨桌勸酒的袁克文都過來了,喝得兩眼發直,舌頭打着嘟噜的問卓立仁什麼事。
卓立仁笑着說,就是幾個兄弟之間的小事情,讓他自去高樂就是,不用管這些瑣碎事情。袁克文也真是喝高了,晃着腦袋又去勸酒了。
卓立仁把張仁奎從地上扶起來,又把跟他來的那些人挨着個扶起來,好言好語的安慰他們不要太着急,這個事情還要從長計議。
張仁奎卻不肯讓他輕易過關,擡出來青幫的規矩還有江湖道義,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想逼着卓立仁表态,或者給個時間也行。
卓立仁就有點惱火,收斂起臉上的笑模樣,盯着張仁奎說:“張兄弟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還要兄弟我現在就去殺幾顆人頭,祭奠我那師兄?你們兩三年都等得,到了我這裡便一刻也等不得,也好,我且問你,仇人幾個?姓字名誰?家住哪裡?人馬多少?刀槍幾何?這麼長時間了,這些你們可都清楚?說的出來,我現在就跟你們去登門殺人。”
卓立仁這麼一叫闆,反倒把張仁奎給叫住了。他是想着,這位小爺叔年青氣盛,為人四海得很,這樣的年輕人必然好面子,先把他擡得高高的,再用給徐寶山報仇這種幾乎不可能的事,讓他在大庭廣衆面前下不來台,既落了這位小爺叔的面子,順帶着也給自己解了圍。
可他哪裡知道,這個看起來過于年青,沒什麼江湖閱曆的卓立仁,已經是兩輩子為人了,少不更事的皮殼裡邊,包裹着的是一個堪稱老妖精的靈魂,别說是現在還年輕的張仁奎,就算是原來曆史上,到了老年修煉成人精的‘張錦湖’,恐怕也難占上風。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能看明白,革命黨已經完全占據了上風,就連那位袁大總統,都不得不與革命黨虛與委蛇,甚至有時候還得委曲求全,就算是知道了炸死徐寶山的就是革命黨,誰敢去跟那些不要命的人胡扯什麼報仇的事情。
炸死徐寶山的兩個主謀,一個是陳其美,一個是張靜江,陳其美就不說了,一個專門喜歡搞暗殺的革命黨,天天的神龍見首不見尾,就連最親近的人都不知道他明天住哪,上哪找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