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立仁這才明白,是自己露怯了,好在人家二公子的腦子快,應該是意識到了自己是一個外行,又不好當面拆穿,讓他下不來台,用這種開玩笑的語氣,把這個難堪掩飾過去,這樣兩個人都不尴尬。想明白了這個過節,卓立仁真有點感激人家,這位二公子還真是挺給自己面子。
兩個人坐下喝茶,卓立仁跟袁克文客氣,說自己今天可是空手來的,過一會吃過午飯,要是二公子沒什麼要緊事,可以在一起摸幾圈麻将玩玩。
袁克文明白卓立仁的意思,送東西有點俗了,這位二公子是有名的雅人,想送點能讓他看得上眼的東西,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卓立仁說摸幾圈麻将的意思,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送錢了,那個年代這種做法是很流行的。袁克文也沒說什麼,一笑而過。
中午這頓飯讓二公子着實有點破費了,多半都是進口的食材,讓卓立仁也是大開眼界,法國的鵝肝和紅酒,意大利的黑松露和火腿,俄國的黑魚籽,甚至還有特地從廣州運來的東星斑,關鍵還是活的。
看着多少有些故意作怪的卓立仁,樂得那位二公子,嗓子眼裡的小舌頭都露出來了。他這種肆無忌憚的狂笑,引起了餐廳裡就餐的那些外國人的不滿,有的人故意大聲說一些諷刺挖苦的話。
雖然都是用外語說的,這些人都不傻,當然知道都是針對自己這一桌人,袁克文有點不高興,招手叫過來餐廳的領班,小聲說了幾句話,吓得領班一路小跑過去,挨桌跟那些客人說着什麼,然後就消停了。
卓立仁很有興趣的問他,跟領班說了什麼,袁克文渾不在意的一揮手:“我告訴領班,誰特麼敢再啰嗦,我就讓他把所有人的賬都給結了。”
這頓飯卓立仁吃撐着了,回到房間裡,他不想坐下,端着茶杯在屋裡轉悠,順帶着‘欣賞’袁克文那些文玩字畫,這一次他學乖了,為了不再露怯,少說話多點頭,除了說好,就是真好、太好了,如此這般還真讓他給糊弄過去了。
可他沒想到的一個嚴重後果是,今天他誇過的所有字畫,在他離開禮查飯店的時候,人家二公子用了三個箱子,全都給他打包帶走了,還說這是北京人的規矩,哥們見面一家一半,卓立仁心說這哪是北京人的規矩啊,這是土匪的規矩好吧。
吃過午飯,二公子照例還是進了裡屋,先抽了幾口,然後才神完氣足精神煥發的,跟卓立仁坐到了麻将桌前,開始砌長城。牌桌上還有兩位,一位是滬海道的秘書長,還有一位是上海渣打銀行的中國襄理叫賀敬之。
開牌之前,那位秘書長謙恭的問袁克文,是不是還是像前兩天那樣,100塊一番的,袁克文看看卓立仁就樂了,連連擺手說,今天來的都是大老闆,玩那麼小的沒意思,直接打200塊一番的好了。
袁克文的話把那二位給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扭頭看卓立仁的反應,按照他們倆的理解,今天二公子這是要捉新來的這個人大頭了,要知道200塊一番的麻将,如果特别點背的話,八圈打下來,一個人輸幾十萬都是可能的。
今天牌桌上這四個人,袁克文是貴客,隻能赢不能輸,那位秘書長無所謂,不管輸赢都是衙門的錢,那位渣打銀行的賀襄理,代表的是江浙财團,這些年在上海賺得是盆滿缽滿,說是來打麻将,其實就是就是來給大總統的二公子送錢的,輸個一二十萬也不在乎。
最後一個就是都不知道來曆的這個年輕人了,不知道他的家底怎麼樣?要是不夠厚實的話,輸到半截沒錢了,以這位二公子的脾氣秉性,不足的部分得由他們兩個補足,豈不是無妄之災?
擔心歸擔心,當着二公子的面,這個話誰也沒法說,隻好先玩起來再說。今天還真讓卓立仁開眼了,輸赢什麼的先不說,就說這副麻将牌,居然是一副翡翠麻将。
整副麻将都是高綠冰種的翡翠制成,裝麻将的盒子上嵌着幾塊翡翠,幾十顆極品翡翠珠子,在盒子上鑲嵌了整整一圈,卓立仁是見過好東西的,也被這副翡翠麻将給驚着了。
一下午八圈麻将打下來,結果卻是完全出乎每個人的意料,二公子在上海隻赢不輸的記錄到此為止,一下午二公子一把沒胡,淨給新來的這個年輕人喂牌吃張,有的時候幾乎都是明牌了,他也不管不顧的接着喂,妥妥的一幅你想不胡都不行的架勢。
剛開始的時候,那位秘書長還有點沒看明白,二公子往外放牌,他還胡了幾把,二公子的話就不好聽了,他本來就是個人精,馬上就明白過來,反過來也給卓立仁喂牌。
那位銀行襄理就更不用說了,自打坐下就一把不胡,還總是跟着袁克文拆張的打,還淨挑大的番數點炮,你說這個麻将怎麼打?把卓立仁愁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