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鳗撕開冥炎的護甲,一簇黏液般的辛辣細胞液,精準貫入他的雙眼。
他知道從此刻起,他必輸無疑。從前他玩命才掙回的一切榮光,都将在神經鳗侵蝕至腦部時蕩然無存。
……但該死的另有其人。不是仍在不遠處掙紮痛嚎的杜蘭德,不是第一艦隊機甲特種部隊,不是他——
他固然是白毛怪胎,是所謂“卑賤的卡厄西斯”。可是終有一天,全人類都會對卡厄西斯屈膝俯首。
溫熱的球狀物體脫落,神經鳗對腦部的侵蝕停止。
黑暗并未持續很久。
因為他隻是輕輕眨了一下眼,就能看見身前的黑發少年。
林諾正低着頭,幫他調整義眼的位置,眼神非常專注。
仿佛在此時此刻,再好的星系資源、再龐大的私人部隊,都比不上他眼中的人珍貴。
“恺撒。我會保護你的……”
冥炎也在這樣的注視中活過來了。
它袒露被侵蝕殆盡的胸甲,跌跌撞撞走過來要少年修。
黑發小貓好像總在忙着修修補補,修好恺撒的眼睛,又系着圍裙,去給冥炎換新的心髒。
心髒換好了,于是從此以後,它也再不是不谙情愛的笨蛋機甲。
畫面碎片像飛羽般散去,血色褪盡,隻落下靜谧蔥郁的樹影。
少年在前面拉着他的手,臉蛋藏不住事,一眼就能看出為他準備了好東西。
恺撒微微勾住指尖,林諾就回過頭來偷偷瞅他。
平時繃得酷酷的臉上,帶着一絲很淡的笑。
午後的晴空白日,搖曳的樹影和安定的愛,都在那雙黑眼睛裡了。
“滴——滴——”
一陣莫名的滴滴聲響起,像某種刺耳的警鈴。
手掌裡攥着的那隻手,突然開始奮力掙脫。
他發誓,他已經用盡全力抓緊,但林諾的手,還是輕易從他掌心溜走。
少年最後回頭看他一眼,臉上是一種駭人的冷漠與決絕。
随後,他就像敏捷的黑豹一樣脫離,三兩下竄上大門邊的楊樹,一下就不見蹤影了。
莊園的蔥郁樹影轟然坍塌。
原本靜谧無聲的夢境,突然變得嘈雜難忍。
那些殘酷的光束洪流,戰争的炮火,以及神經鳗侵蝕神經的劇痛——前仆後繼而來。
它們擊碎由愛意築成的屏障,帶着滾滾惡意,徹底吞沒了他。
……那是他原本能夠忍受的一切。
“滴——滴——”
——恺撒驟然睜開眼睛。
他眯起義眼,看了會兒天花闆,意識到是自己的工作光腦在響。而窗外早已天光大亮。
在今天以前,他還從未有過一覺酣睡到天亮的體驗。
銀發男人起身,卻并沒有去拿工作光腦。
而是将陰鸷的目光,閃電般射向房門處。
林諾依然守在那。
他脊背挺直,紋絲不動地坐着。
或許是夜裡太冷,少年還把外套拉鍊拉到最頂上,半張臉蛋埋在裡頭。
恺撒的爆能槍,正被他擺在膝上。
指尖時刻觸着槍把,是一個真的在好好守衛戀人的姿态。
林諾隻是在閉目養神,其實并沒有完全睡着。
他也能聽見光腦滴滴響,但想起恺撒昨天是四點多才睡着的,便也沒去出聲叫醒。
但房間地毯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一道黑影由遠及近,籠罩住他。
“……早上好,恺撒。”
林諾睜開眼,迷迷瞪瞪地擡頭說,“昨天睡得好嗎?”
他對恺撒的信任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當男人單手圈住他的腰,抱起來時,他的第一反應,還是主動去摟恺撒的肩膀。
“怎麼了?呃……!”
下一秒,他整個人都被抱上鞋櫃,上衣向上掀到鎖骨。
已經不複青澀的部位,被對方一口叼住。
銀發男人的動作,不太像往日那樣極富技巧、遊刃有餘,反倒顯出一種陌生的急躁來,似乎是想要确認什麼。
林諾其實不太有興緻,他這些天為了小叔心力交卒,又剛剛守着戀人熬了個大夜。
但當恺撒的唇舌移至下方,用自下而上的眼神詢問他。
他還是配合地向後仰倒,默默把膝蓋擡起來了。
“……為什麼不專心。小貓不喜歡了嗎?”
“啊?”
林諾擋着臉喘息,聞言,露出一種非常懵然的表情,“我今……唔!我今天有點累……”
“為什麼覺得累?”
恺撒雙手扣緊他的腕骨,緊緊盯着他的表情,義眼在眉弓陰影下,爆發出一種非常可怕的幽光來。
“因為跟我在一起才覺得累?”
“……啊???”
林諾不明白恺撒一大早發瘋的理由,也來不及思考。
因為他坐不穩晃動的鞋櫃,結果不小心滑了下去,差點戳個對穿。
期間,工作光腦仍在滴滴作響,但恺撒雙眼緊盯着林諾的臉,一刻也沒來得及去接。
快要結束時,他再次一口咬住少年Beta的腺體,苦辣的信息素,連同下方一起暴烈灌注。
林諾受不了地攥住拳頭,眉心也發着顫蹙緊。
這一回很急,所以他連衣服也沒被脫,掀起的外套下擺和褲腰間,露着一大段冷白,很漂亮地鋪陳在恺撒身上。
……然而無濟于事。
不成功的标記行為,沒有哪怕一絲一毫,可以緩解那如地獄般的恐慌感——那甚至都已經不是焦灼。
而是一種不知何時踏空、堕入虛無的恐慌。
林諾去洗澡時,恺撒拿起他的工作光腦。
參謀們沒能聯系到他,于是照常整理了文字記錄。
是關于“暴風眼”計劃的籌備進程。
……一個早在遇到林諾5年前就已經制定的計劃。
一個用以撬動聯邦基石的殘忍方案。
偏偏就在這時。偏偏就是林諾。
恺撒沒有立即答複。
他抵緊眉弓,指節用力到發白,突然一擡手,把光腦丢到很遠的角落去。
但當浴室水聲漸停,那顆黑發腦袋,馬上就要回到他的視野範圍内時。
恺撒起身,走向角落。
緩慢把工作光腦攥回手中。